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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厉鬼出世

作品: 招摇 |作者:九鹭非香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2-26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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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芷嫣的爹,死得很想不通啊。

我与芷嫣商量好了,隔日凌晨,我便上芷嫣的身去找墨青,然后与墨青一同瞬行至锦州城,先在锦州城里安顿下来,待得天一亮,芷嫣自动回魂,她便也一起飘过来了。

然后白天找家客栈住下,让墨青帮着打掩护,他一个一身气息返璞归真的魔,虽则现在身上还有点伤,但要掩盖芷嫣身上这点仙魔夹杂的气息,还是不在话下的。

到了晚上,我与芷嫣便可将这肉身抛下,钻进鉴心门里打探消息。

若是能见到那传说中的厉鬼,我充当芷嫣与她父亲之间沟通的桥梁,便可从她父亲嘴里,知道他身亡的真相,打探出消息了。

我安排得很好,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是夜,我与墨青一同瞬行到了锦州城。相比世俗繁华的江城与昼夜不分的丰州城,锦州城要显得严肃沉静许多,一如那些王朝首都,庄严肃穆。

天色晚了,偌大的城,整个落下了法术禁阵,裹得严严实实使人无法瞬行至城内。城门落锁,看守严格,巡逻的一半是士兵,一半是鉴心门人,每人腰间都是一把好剑,不愧万剑之都的称号。

我在城外瞅了一眼,也不着急:“师父,今晚咱们先在城外随意找家客栈歇息吧,明天再乔装入城。”

墨青自是依着我。

锦州城外的小客栈有许多,都是给赶路到这里,却因为错过时间而无法入城的人歇脚用的。歇脚的人有修仙者,也有普通人。

我与墨青随意挑了一家,要了两间挨着的上房,我与他各一间,回了屋去。

独自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我便坐不住了,大晚上哪是睡觉的时候!我贴着墙壁,听了听墨青那边的动静,然后敲了敲墙:“师父。”

墙那边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询问的声音:“怎么了?”

嗯,这客栈的墙壁用料可真是单薄,不过我喜欢:“我睡不着。”我问他,“你在干什么呢?”

“打坐。”

“我这样会吵到你吗?”打坐的时候有人在耳边叨叨,当然会被吵到,墨青却道:“不会。”

我瞥了一眼墙壁:“当真不会?”

“有你说话,更易静下心来。”

我一愣,没想到墨青竟是个这么会说情话的人。我本想调戏调戏他,打发一下时间,却被他这一句话,轻而易举地说得脸红了。

我咳了一声:“我也去打坐。”我坐上床榻,凝神闭目,将后背倚靠在床头上,然后离了魂。芷嫣的身体还稳稳地坐着,我穿过墙壁,径直入了墨青的房间。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完全不用担心墨青会看见我,于是我站在他的面前,放心大胆地打量着他。

他果然在打坐,闭着眼睛,背脊挺直,素来盛满星光的眼睛闭上了,却自有另一番沉静庄严。如果说琴千弦打坐的时候像庙里供的慈悲的佛,那墨青便像神位上不染纤尘、高高在上的神。

一个魔王遗子,却没有半点魔性……

我本应是很看不惯这种模样的他的,我应该是喜欢姜武那种肆意猖狂的模样的。

可像魔怔了一样,我看着墨青的脸,目光扫过他的眉眼、鼻梁,指尖划过他的脸颊与嘴唇。他能感觉到我吗?我想,他一定是感觉不到我的。

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

心头陡生一股欲念。

我的指尖在他唇上划过,忽然很想知道这神像唇间的温度。是如他掌心一般微凉吗?还是比烈火更加炙热?

我凑上前去,以唇瓣轻轻触碰他的嘴唇。

轻擦而过。

没有感觉到任何温度,本来我与他之间隔着生死,是不可能感觉到彼此的,可等我睁开眼睛,我发现,墨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睁开了眼。

仿佛一记清钟在我耳边撞响,我一愣神,扭头慌不择路地就往外面蹿,蹿到了房顶上,绕了两大圈,才堪堪停住了。

然后反应过来,我慌什么……

刚才墨青的目光都没有落在我脸上,想来是没感觉到我,他本来也不可能看见我!我跑什么!再说,就算看见了又有什么,我就是亲了他,调戏了他,哪怕今天把他给推倒了,那又怎么了!

怎的这般没有出息!

我拍拍自己的脸,然后从房顶上倒着蹿了过去,下面便是墨青的房间。我挂在房梁上,静静看着他,只见他还是坐在床榻上,目光不知落在屋里哪个角落,神情好似在思索些什么。

没有再管他,我兀自回了芷嫣的房间,也不急着上芷嫣的身,就这样躺在床上,有些发呆。

白天芷嫣回魂,落到锦州城地界,她登时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没有发觉我有什么不对。

离开客栈,芷嫣与墨青一同进城,打算在锦州城里找家客栈先安顿下来。

一路上她与墨青一句话也没说,过城门的时候,看见挨个儿查看路人的守城士兵,她显得有些紧张。我在旁边提醒她:“你不要怕,墨青在你这个身体上施了迷术,他们看你,只会觉得你是一个五官平平的人,认不出你,也记不住你。尽量放轻松一点。”

芷嫣深深吸了两口气,跟在墨青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城里走。

在即将过城门口的时候,一个士兵倏尔将墨青与芷嫣拦下。

芷嫣没什么表情地让他们审了一番,他们询问了名字与来处,芷嫣皆答得头头是道。我在旁边看得很是赞许。

入了城,随意找了家客栈,等到晚上,我与芷嫣皆离魂飘出,我赞她道:“你今天白天,说谎说得也很是顺溜了嘛。”

芷嫣点了点头:“在他们面前比起平时在厉魔头面前演戏,要轻松多了。”

我一挑眉,一想也是,她这每天都是在天底下最大的魔头面前演戏,这历练出来的胆子,自然也不一般了。我拍了拍她的肩:“得谢我。”是我给了她成长的机会。

芷嫣瞥了我一眼,神情不似平时那般轻松,她透过客栈窗户望了眼隔着两条街的鉴心门:“我们走吧。”

我点头,一边往鉴心门飘,一边问芷嫣:“你有没有觉得今晚夜色有什么不同啊?”

芷嫣奇怪地反问:“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了,她一定是看不见现在这景象——天上明月已经被黑雾缠裹遮掩,怨气煞气在鉴心门烧出骇人的烈焰,地上蒸腾着黑气,如藤蔓似的在往我与她的腿上缠。

还是别让她看见吧,我心道,就算知道这些是她父亲弄出来的,她估计也会被吓死。

不愧是百年来的第一厉鬼,看来芷嫣的爹,死得很想不通啊。

芷嫣的爹姓琴名瑜,虽是琴千弦的弟弟,却没有修菩萨道,而是继承了祖上的基业,经营着一个半大不小的仙门。又因着琴千弦的这层关系,那些虚伪的名门正道,也将他捧得甚高,虽不算十大仙门之一,可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大门。

多年之前,我剑指仙门,杀至锦州城,琴千弦在后面烧我后院,我因此撤兵。是以琴千弦算是鉴心门的一大恩人。千尘阁与鉴心门自那时起便私交甚好,连带着与琴瑜也一同交好,两派子弟互相交流学习,共谈人生岁月,最后甚至还结上了姻亲关系。

这都是芷嫣告诉我的。

听起来是一幅好生安乐的世家画卷,可配着如今这情景一同观看,就显得尤其可笑了。

芷嫣显然是来过很多次鉴心门的,对其中构造清清楚楚,她一边说着一边走,眉宇间全是过去安乐的时候带来的刺痛。

我分心听着,偶尔应个一两句,行走的方向却无比坚定。

到最后,快入一个房间之际,芷嫣才陡然停下来,转头问我:“你怎么知道柳巍的房间在这儿?”

“我不知道。”我抬头望着这屋里散发出来的冲天怨气,我只知道芷嫣她爹最有可能在这儿。

可还没来得及向她解释,我忽闻屋中陡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其声冲天,震耳欲聋,歇斯底里,令人闻之发怵:“何人扰我!”黑色的怨气如火山喷发似的汹涌而出,已经遮挡了周围的一切景色。

芷嫣像感觉到了寒冷似的,倏尔打了个寒战,这是她第一次以这魂魄之体有了对外界温度的感知。

我微微沉了脸色,果然诚如子游所说,这厉鬼厉害到已经可以影响活人的世界了。

忽然间,黑色怨气猛地从屋里冲了出来,我眉头霎时间紧皱。芷嫣见我如此表情,一时也有些紧张:“怎么了?”

我手脚利落地一把将她抓了过来,当盾牌似的挡在身前。我躲在芷嫣背后,只小心地伸了个脑袋出去,正色喊道:“琴瑜。”

芷嫣挣了一下,动了薄怒:“你怎能直呼我爹的名字!”

哼,讲究什么,论辈分,我叫他儿子,叫你孙子你们都得应着。

我懒得搭理她,只对那团黑气道:“这是你女儿芷嫣。你先别冲动,冷静看看。”

面前翻涌的黑气微微一顿,仿佛稍微平静了一下似的。渐渐地,那团浓浓的黑气散去,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在里面露出了面目,眉宇的轮廓、气质与芷嫣有七分相似,在他们脸上就写着血缘二字。

他望着芷嫣,没有眼白的眼睛渐渐退去了乌黑,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凄厉,而是有几分沙哑困惑:“芷嫣……”

芷嫣没听到,但她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大……大魔王,我爹在这里?”

见这琴瑜情绪稳定,我伸出了手,指着芷嫣的脸道:“没错,这就是你女儿芷嫣。她现在历经千辛万苦来找你了,想询问你一些事,你冷静点,好好地回答,不要辜负她的辛苦。”

“芷嫣……”琴瑜晃晃悠悠地往这边飘,而芷嫣只在我前面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我爹在吗?他在对不对?为什么我看不到他?”

嗯,不愧是父女俩,这忽视人说话的本事真是一模一样。

我静了静,先搭理了芷嫣:“你又没死,之前除了我不是也看不到别的鬼吗。”我指着琴瑜对芷嫣道,“你有什么话就说,他能听到。”

芷嫣默了一瞬,一时间竟不知道能说什么似的,于是我贴心地帮她问了:“琴瑜,你女儿想问你,柳巍为什么要杀你?”

琴瑜飘到芷嫣身前:“吾儿,为何会变成如此?是何人,何人害了你……”他神色一厉,“是那柳巍?”说着他周身便又起了黑气。

我连忙斥住他:“别激动,你女儿只是自己离魂来找你而已,想问清事实真相,并没有被谁害,她而今还活得好好的。”

琴瑜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你是谁?”

咦,居然认不得我这张脸了吗,看来是已经将别的事都忘了。“我是你女儿新结拜的大姐姐,来帮她的。”我睁着眼睛说瞎话,芷嫣却也没心思来戳穿我,“你且说说,柳巍他为何杀你?他到底想做什么,摸清他们的目的,我们才好帮你报仇。”

“报仇……”琴瑜一怔,“我不要你们报仇,你们走,柳巍害了我,还欲加害吾女,你们赶紧走!”

我瞥了芷嫣一眼:“为何还要害芷嫣?”

“血……我琴家的血,能帮他复活人。我的血不够,他便还要芷嫣的。”琴瑜提到此事,情绪激动,一边痛哭,一边愤怒,“鉴心门对我琴家打的却是如此算盘,亏我生前将他们视为至交。柳巍!柳巍!柳巍不死!我不甘心!”

怨气冲天而起,我只沉了脸色,静静地盯着他:“他要复活谁?”

“金仙,洛明轩。”

这几个字一出,虽是一如我所料,可我还是如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闷痛之后,是滔天之怒,压在心口。我按捺不发,嘴角一勾,冷冷一笑:“鉴心门的胆子,果然够大。”

芷嫣在旁边问我:“我爹说什么?谁要害我?他们复活谁?”

我只盯着琴瑜:“他们把洛明轩的身体藏在哪儿?”

“便是此屋地下三丈处。”柳巍亦是咬牙切齿,“洛明轩在那儿,有至圣结界,我进不去。”

洛明轩活着的时候修了个金仙之体,是这天底下千万年来的第一人,于是他现在半死不活了,这金仙之身仍在,对妖魔鬼怪,却还是有威慑力……

我往柳巍屋里飘。芷嫣欲在我身后唤住我:“大魔王你要做什么?”

我一转头,盯着她:“我要帮你报仇啊。”言罢,我一头钻入地下。

鉴心门在地下宛似建了个地宫,弯弯绕绕,机关众多,可这些对鬼魂之体的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一直落到地下三丈处,终是寻到一处散着金光的石室,尚未靠近,我便觉得我这魂魄像被阳光炙烤了似的,浑身无力,越靠越近,甚至胸口还隐隐有刺痛感。

待直接穿过一个石门,登时进入了一冰室之中,内里金光更甚。我强压疼痛,目光一扫,在室内见一寒冰床,而上面躺着的那白衣男子,正是我的仇人。

洛明轩。

我飘到他身边,压着身体里撕裂般的疼痛看着他。心道,对,他就是这个样子的,道貌岸然。

我目光一转,看见他所躺的冰床微微凹陷,像从冰床下面涌出来血液一样,将他的身体浸泡在了鲜血里。一袭白衣被浸染成鲜红色,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的纯洁至圣,真好,真适合他。

我伸出手,欲放在他的颈项之上,欲将五指化为利爪,刺穿他的皮肉,然后把他脑袋给拧下来,让这个世上,再无人可修补他的身体,再无人能动让他复活的心思。

可我的指尖尚未触碰到他,便听“嗞”的一声,犹似肉落在锅里的声音。

我看了看我的指尖,颜色几乎淡得快没有了,钻心的剧痛传来,令我沉了眉目。

我这鬼魂之体,碰不了他。

身后石门微微一开,有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琴芷嫣抓不到?”这却是一个女声。她旁边有个浑厚的男声答道:“厉尘澜将她放到了无恶殿,擒不来。”

我转头一看,见了这两个人,登时了悟。

是柳巍和柳巍的姑姑——柳苏若。

说来,这却也是好久不见的一个“故人”。

在这儿躺着的金仙洛明轩乃与柳苏若有一纸婚书却尚未成亲的丈夫,因为在他们成亲的那一天,我就把洛明轩给“杀”了。可又因着洛明轩修了金仙,其实是个不死之身,于是就一直这般昏睡着,不省人事,让柳苏若一直守活寡到现在。

我虽没有针对这个女人,可想来,这个女人心里必定是恨极了我。

柳苏若走到洛明轩身边,看了看这洛明轩一身血水,她眸色沉凝:“琴千弦呢?他修菩萨道,身体里的血更为纯正,将他杀了,放血滋养,于明轩而言,当是最好。”

“琴千弦修菩萨道,于十大仙门之中名声极望,而今世人更是无人知晓他修为如何,要设计他,怕是不易。”

我瞅了一眼语调平淡地答话的柳巍,只见他双目失神,神情空洞,就似一个提线木偶。我约莫猜到这大概是中了他姑姑柳苏若的惑心术了。

搞了半天,琴瑜的死,芷嫣的外逃,洛明轩的复活,都是这寡妇主力策划的啊。

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姑侄二人,知道他们如今虽得了琴瑜的血,可也暂时无法真正让洛明轩苏醒,我心头那股烧心的怒火便也散了些许。

没成事就行,我总有办法让你们成不了事。

“琴芷嫣抓不到,琴千弦杀不了。”柳苏若坐在冰床旁边,神色寂寥,“你是要让我,硬生生地错过使明轩苏醒的机会吗?”

柳巍垂下了头:“琴家人,血脉至纯至洁,乃复活圣药……”

我一边听着他们姑侄俩的对话,一边忍着痛在石室内转悠了两圈,以前活着看不见魂魄,现在死了能看见鬼了。本想着洛明轩的鬼魂会不会在这附近,可绕了两圈,也没发现有别的鬼魂存在。

洛明轩不会死,所以他的鬼魂不可能是去投胎了,他生前一个金仙之体,高高在上惯了,就算死了,也定然不屑于与其他孤魂野鬼做伴,鬼市那种阴森之地,也是不会去的。

他最有可能的就是一直守在这里,而如今他没在,那就证明,他的魂魄多半是与身体一起沉睡了过去。

这样很好。

我想,我杀不了他,那就让他不管是生是死都不能苏醒,无法领略这世间的美好,无法再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新的记忆。这样,他就和死了差不多了。

“……他们的血本是不可复制的,可而今江湖之上,我知晓有一仙门,所修功法,亦会将自己的身体练至至纯境地。”

“哪个仙门?”

“观雨楼。”

听到这番对话,我微微转了目光,不出所料地从柳巍嘴里听到了三个字:“沈千锦。”

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说的至纯至洁的血液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我知道,观雨楼她们那一系的功法,需要练功之人心思至纯,不可有邪念、杂念与欲念。

是以所练观雨功法之人,不可动情,一动则伤,积毒于体内。

多年之前,顾晗光抱着情毒发作的沈千锦来求我,所以我有幸见过传说中情毒的模样。

那叫一个凄惨,每根头发丝都似要结冰一般,哈气成雾,身体一块一块被冻得发青发紫,僵硬着无法动弹,直至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座冰雕。

我花了大力气才与顾晗光一同救回了处于生死边缘的沈千锦,顾晗光将沈千锦的情毒过到自己身体之中,变成小孩,常年畏寒。可即便是这样,也还不够,因为只要沈千锦有一天动情,她体内就会再次积攒情毒。于是顾晗光只好施以金针,亲手抹去了沈千锦脑中关于他自己的记忆……

柳巍继续道:“沈千锦的血虽比不得琴家这般天然,然而如今我们已得了琴瑜的血,再加上沈千锦的,使金仙苏醒,或成可能,且相比现在对我们有所防备与顾虑的琴千弦和现今待在万戮门的琴芷嫣,她更好得手。”

柳苏若盯着洛明轩的脸,淡然道:“那便把这沈千锦请来吧。”

“已经来了。”柳巍道,“昨日我已遣人寻了借口,将她请来了,而今,她正在厢房之中。我现在来,便是想通知姑姑,您可动手了。”

柳苏若一笑,站起身来:“我这侄儿办事,当真周全。”

两人说着,往石室外走去。

他们是打算去害沈千锦了?

且不说这洛明轩我不能让他醒,便说这沈千锦吧,当年虽是顾晗光来求我,可我也是花了那么多功夫才将她救回来的。你们说要杀,便能杀?

我可不许。

我往石室外一飘,蹿上了地面,但见芷嫣急得似无头苍蝇一般在地面上瞎转转,而在她身旁的琴瑜则一直目光悲伤地盯着她。

“别瞅了。”我斥了琴瑜一句,“有正事让你办。”

琴瑜转头看我,芷嫣却在这时扑了过来:“大魔王你去哪儿了!”她看了看我的身体,登时嘴一撇,跟要哭出来似的,“你怎么又魂淡了?你下那地室,我靠近就有疼痛感,你怎么下去的?怎么待这么久?怎么不早点出来?”

“就是因为一疼你就退,所以你才不知道我去哪儿了,不知道我怎么能在里面待这么久,所以不管以前还是以后你都不会知道我为什么是大魔王而你为什么是小虾米。”

我打发了她,在她愣神的时候,把她往旁边一推,盯着琴瑜道:“观雨楼的沈千锦你可识得?柳巍说他今晚欲害沈千锦,像害你一般,取她的血。我现在要去找人帮忙,你找到沈千锦,用尽所有的办法将她护住,你动静越大越好,我片刻后便来。”

琴瑜听闻我话语的前半段,已经是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待我说完,都不用吩咐,他自己便化为一股黑影,往空中一蹿,登时消失在了我面前。

我唤了芷嫣一声:“走,先回去。”

芷嫣连声问我:“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从鉴心门飘到外面客栈还有一段路,我索性便将这其中事宜与芷嫣说了一通。芷嫣听罢一阵静默,似消化了好一会儿,她才自言自语地呢喃道:“在鉴心门这么多年,我竟从来不知,地下原来还藏着金仙尸身……可为什么是金仙……不是说他仁慈宽厚,是得大成的人吗……”

我瞥了芷嫣一眼,看来这仙门的工作做得还是挺好的嘛,洛明轩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一代的小辈竟然还知道他。

“可为什么现在为了复活他,就可以害了我爹呢?金仙是一条命,我爹就不是了吗?他们这复活过来的……算是什么金仙。”

我冷冷一笑:“什么金仙,不都是修仙的人封的嘛。这些人模狗样的家伙……”我顿了顿,倏尔想到了鬼市,想想这些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坏事干尽的修道者,等变成了鬼,也会受到与我同样的待遇,顿时便觉得一阵暗爽。竟忍不住开始琢磨,干脆我早点把他们都变成鬼得了。

撺掇墨青放个大招,将他们通通带走。

我这边心里暗爽着,芷嫣却又问了我一句:“当初你为什么要在金仙成亲时杀了他呢?”

我望着面前快赶到的客栈,淡淡答了句:“因为他害了我和我唯一的亲人。”

芷嫣一怔,愣神问我:“你的亲人?谁?”

江湖上没人知道路招摇竟然还有一个亲人,可我那么清楚地记得,在我还小的时候,在我的故乡,一片穷山恶水的地界里,我的族人一个个消失,甚至父母也在我有记忆之前不见了踪迹,最后只剩我和我姥爷待在黑压压的山沟里。他整天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然后想起来便教我一会儿功法。

我尚记得他告诉我,外面世界的人都是要自己选择的,修仙修魔,修各种道,而只有我们这一族的人没法去选,因为我们生而为魔,只能修魔道。

我自幼天赋高,穷山恶水里全是瘴气,正好有助于我的成长,我从没觉得修魔道有什么不好。

直到有一天,陡峭险峻的悬崖上忽然坠下来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人,他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我那时从没见过这么干净且漂亮的外界人。

我将他从山石间带回,给他疗伤,他问我是什么人,问我为何在此,问我为何修魔。

我那时没有心计,山沟里长大的土丫头一个,便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事告诉他了。然而当时他听罢我生而为魔的事,也没说什么,他只告诉我,即便生而为魔,也可以心怀善念,亦可成善德。

我信了他。

我照顾他,从他伤重直至伤好,能用瞬行术了。在这期间,他一直对我和颜悦色,温柔地教我背习仙门戒律,告诉我如何行善积德,如何尽最大努力做到造福人世,不虚度此生。

我将他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背了下来,那么清晰,清晰得直到现在,我也记得。少杀戮,不作恶,是他在我耳边日日夜夜念叨的话。

从此我便心心念念地想要做一个好人。

我努力修习功法,想出去名扬天下,想用一个魔的身份去造福人世。

我不顾姥爷反对,终于离开了故乡。我去了尘稷山,偶然撞见了被十大仙门围攻的墨青,我救下了他,因为不恃强凌弱,不以多欺少,是洛明轩告诉我的。

这是他告诉我的道义。

可是后来,我与墨青道了别,将他留在尘稷山。我想去找洛明轩,想去告诉他,我和他约定的事情,我努力做到了,我打算跟在他身边,以后与他一起做好人……

最后当我终于找到洛明轩时,迎接我的,却是十八道仙法禁术,囚困于我,欲将我铲除。

那时在金光之外,他又说了,用和当初悬崖之下完全不同的态度与语气,高高在上地同我说:“你生而为魔,定为天地邪恶之最,其心必邪,其行必恶,得之必诛。”

我方才醒悟,原来,当时危险之境,他身受重伤落在我的手中,怕我加害于他,于是对我百般讨好,甚至还编出了一心向善这种屁话。

我身陷囹圄。

最后是我姥爷离开了他守了一辈子的穷山恶水,前来仙门救我。我姥爷以一己之力,撞碎了禁锢我的仙术,以身做护,拼死送我离开,让我逃回了那穷山恶水的山沟里,他则留下来,与洛明轩相抗。

我没见到姥爷与洛明轩那一战,虽然在后来隐隐有听过世人传说,洛明轩与一不知名的魔修在洛明轩的凤山之上的一战,几可颠倒山河,但最后还是洛明轩赢了。

那“不知名”的魔修,别说下落,连灰都没有留下来一点。

而我被姥爷送回了那山沟里。我在那里躺了整整三个月,身上烂兮兮的伤口才慢慢愈合,断裂的筋骨也才开始重新生长。

我咬牙在山沟里等,无望地等了许久,也未将我姥爷等回来。

待得身上伤好,我从山沟里走了出去,当时时间已经过了半年,半年之前,我姥爷与洛明轩那一战已经沉淀了下去。而江湖之上,风波再起,不停地有新的厉害魔修出来,洛明轩又忙于其他事务。

我姥爷死在了他的手上这回事于旁观者而言,已不再重要了。

而重伤的我逃出,更是没人会想到伤成那样的我竟然还会活着。

我沉淀了心性,又来到了尘稷山,捡回了一直留在尘稷山上破庙里的墨青。养好身体,我重拾旧河山,放出了话去,当年力战十大仙门的女魔头路招摇,重新出山了。

女魔头欲建一门派,名为万戮,招贤纳士,欲收极恶之徒,誓要戮尽天下修仙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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