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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是琴千弦啊。”
琴千弦飞升之后,十七闷闷不乐了许久,芷嫣说她大概是喜欢上她大伯父了。
“是呀。”十七承认,“我喜欢他的,他以前救过我,后来又救过我家门主,帮了我好大的忙,我当然喜欢他。”
芷嫣闻言,默了许久,最后一声叹息,拍了拍十七的肩膀,没再说别的,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
芷嫣心想,其实不用和十七说太明白的。反正现在琴千弦已经飞升了,去了另一个全天下都没有第二个人了解过的天地,十七就算弄明白了她对琴千弦的感情,也没什么用了。
不如就让她简单又迷糊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可能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把琴千弦忘了吧。
……当时芷嫣是这样以为的,可她算错了,十七不仅简单迷糊,她性格里最大的特点还有坚持。
于是在琴千弦走了之后,她沉郁的心情,一直没有缓解。
最后还是沉浸在幸福当中的路招摇回山看见了,随口点了一句:“你这么期盼再见他的话,就努力修仙吧,争取飞升,到天上去找他玩。”
十七当真了。
从此跟着路招摇一同游历天下,十七确实简单执着,从说要努力修仙的那天起,便抛却了沉郁的心情,起早贪黑地修仙。
但无奈她体质如此,无论怎样努力,所得修为甚至都比不上低级魔修修到的成果。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心怀希望,虽然修的修为少,可是她命长啊!
一天天地修,一天天地练,就算一天只有一星半点的积累,也是一份希望呀!
怀揣着飞升的期待,心思简单的十七每天都觉得自己过得十分充实且满足。
晚上睡觉之前,总会抿着唇笑,今天又过了,今天又有一点进步了,她离天上那遥不可及的琴千弦好像又近一步了。每当此时,在即将沉入睡梦之际,她好像也都会看见在那浩渺虚空之中,似有人在她耳边轻笑。
而当她在努力修行的时候,路招摇与墨青夫妇的感情生活也是更进一步——路招摇怀上宝宝了。一直到怀胎十月,墨青算着孩子出生或许就是这几日了,便托十七去就近的镇上找个接生的人来。
十七去后,正遇上两个低级魔修在为难稳婆一家,她上前就要揍人,可转念一想,她在小院里修了这么久的仙,平时路招摇和墨青都是不和她动手的,十七心里也知道,论修为,她这几年的功法要追上他们两人十分困难,于是便没动过切磋的心思。
现在看见两个低级的魔修,正好试试手。她打算用法力与这两人斗一斗,但十七怎么都没想到,在路招摇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之下,当她纯粹用法力与两人争斗的时候,居然都没斗过这两个低级魔修的联手围攻!
她凝聚出来的法力屏障被轻易地击碎,对方魔修的法力打入她的体内,当然,对方的微末法力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可这足够伤害她的自尊心了。
拼命练了这么多年,却是……依旧没有什么成效吗,连两个低级魔修都打不过,要飞升,谈何容易……
就算她命再长,恐怕也不行吧。
十七觉得无比失落,两个低级魔修不懂她的失落,对她肆意嘲笑,极尽讽刺,甚至要上来对她动手动脚。
十七一抬眸,黑眸中杀气一闪而过,她没再用法力,直接照着以前的方法,抬手就将两人撕了,鲜血溅了她一身,两个嚣张的魔修变成了地上的肉块。她踢开地上的尸体,走到已经吓傻了的稳婆一家人面前:“我家主子要生孩子了,你去帮忙接生一下。”
稳婆忙不迭地应了,一路哆哆嗦嗦地跟着十七走回了院子。
到了院里,墨青看见一身是血的十七,什么也没说,只让她去后院将自己洗干净,然后带着稳婆进去看路招摇了。
一盆冷水泼下头,此时正值寒冬,她仰头一叹,一身的热气像她身体的精魂飞了出来,飘飘绕绕,飞上了天。
她大概这辈子都见不到琴千弦了吧。
十七是这样想的。
在厉明歌出生后,好几次,十七躲在门后看墨青逗弄厉明歌,父女俩并未留意间散发而出的气息恐怕是十七再修十年几十年都修不来的。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大概是没有修仙的天赋的。
世人修仙何其多,然则真正飞升的又有几人。
这是十七第一次为自己的体质而感到失落。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吧,总有一些事,是她注定无法去做的。
这段时间她睡着的时候,嘴角再没了微笑,而那缥缈虚空中的笑声,好似也变成一声浅浅的叹息。
十七觉得自己要放弃修仙了,她不再打坐,也不再去看修仙的书籍,却在这样的时候,倏尔有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场景真实得让她不敢相信。
她好似走进了一片白雾迷蒙的竹林里,林中有人着月白衣裳静坐,自己与自己对弈。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心心念念想再见一面的琴千弦。
她笑了开来。“活菩萨。”她如此唤他,可唤了一声之后,随即又情绪低落下来,“我又没法修仙,这一定是在做梦吧。也就只能在梦里看看你了。”
她在棋局另一端的蒲团之上盘腿坐下,静静看着对面垂眸思棋局的琴千弦,琴千弦便也任由她看了片刻,开口道:“近来,我或许要下界历一劫。”语调熟稔,就像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坐着聊过天一样。
十七问他:“咦,你这才飞升几年,就要下界历劫了?话本子里不是说仙人历劫都是百年千年一次的吗?你长得漂亮,历劫都比别人多历几次吗?”
执子的手微微一顿,琴千弦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十七,他的眉眼天生淡漠,可眼角微微夹着三分笑意,黑眸里净是十七的身影,他道:“我尚有余念未曾了结。”
“哦。”十七点头应了,她不太懂琴千弦有什么余念,不过,“你不要怕。”她拍胸脯保证,“你在天上我瞅不见没办法,等你到了下面,我就来找你,一定护着你,绝不让别人欺负你。”
琴千弦落下一子,带着浅浅笑意:“有劳十七了。”
“没事,我喜欢你嘛,一定帮你。”
琴千弦终是失笑出声:“还是那么直率。”
而十七已经换了心思,她望着琴千弦的棋盘:“你自己与自己下棋吗?”
“嗯。”他收敛了笑,又落下一颗黑子。
十七看了一会儿:“黑子要赢了。”
“对。”琴千弦点头,似有几分叹息,“本是欲让白子赢。”
十七不解:“你自己和自己下棋,想让白子赢,怎么还会输呢?”
琴千弦默了一瞬:“敌不过天意罢了。”
随着他的话语,十七便慢慢醒了过来,这一醒,却已经是快到下午了。她兴冲冲地去找了路招摇,说自己梦见了琴千弦,他要下界了,她要去找他。
路招摇并未拦她,十七便又怀揣着希望上了路。可茫茫世间,要找人并不容易,到底谁是琴千弦呢,他会出生在什么地方呢,他会是什么样子呢?甚至连他是男是女十七都不知道。
十七唯一知道的事情便是琴千弦曾经是飞升过的人,那么就算他是下界历劫,出生的时候必定也会非同凡响。十七独自在世间寻了一些时日,后来觉得自己一个人找确实不是办法,于是她回了尘稷山,托芷嫣帮她查人。
在茫茫世间,寻找着天生非同寻常的小孩。
十年的时间,听过了无数的传说,找到了无数的孩子,或真或假,其中有三次还是十七亲自去抢的人,可抢回来一看,直觉便告诉十七,他们和琴千弦一点都不像。于是她又将人都放了。
后来听到北齐皇太子的传说,十七一开始是不信的,听过了那么多以讹传讹的假话传说,她其实已经有些怀疑这些事情了,怀疑自己的那个梦,也怀疑有没有下界历劫这回事。
可即便怀疑,她还是要去,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法修仙,不能飞升,如果连琴千弦下界她都找不到他,那这辈子真的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
无论如何,她得去试试。
北齐皇太子十二岁生辰那一天,北齐皇帝大宴天下,白日令皇太子前去素天塔祭拜天地先祖。素天塔前,是北齐这个王国最宽敞笔直的一条大道,直通皇宫,是皇家祭祀的地方。
而在素天塔上,是似可通天的塔尖,十七便立在这塔尖之上,静静地看着那被一众仙人拥护的皇太子,他坐在威武庄严的大轿里,缓缓而来。
轿中人的面目被遮掩,十七看不见他。可即将行至素天塔前的护驾仙人中,有人发现了她。
有人尚且识得她:“是东山主!万戮门的东山主!”
“路十七,是路十七!”
所有人都慌了。
他们不知道她来此是为了做什么,层层叠叠护着那轿子。
而轿中的人,听见骚乱,撩开了帘子,微微探出头来,往上望去。遥遥一眼,便足以让十七确认,没错,是他,是琴千弦。
模样不同,眉间多了一颗朱砂痣,五官也尚未完全长开,可十七知道,这种天生眉眼带淡漠的人,她只认识那一个。
素天塔上正值烈日凌空,十七将皇太子看得很清楚,下面的皇太子却看不见她。他只见黑影立在刺目的光华之中,轮廓是女子,那一身气势却不似他从小认识的所有深宫女子。
她身上带着血与煞的味道,可也那么干净通透。
“皇太子小心。”身边的侍从正在提醒,忽然间,黑影便如一只猎鹰从天而降,扑飞而来,径直撞破那些修仙者列阵摆出的阵法,闯进他的轿中,立在了他身前。
轿中空间狭小,且有装饰阻挡,外面的人害怕十七挟持皇太子,不敢贸然动手,而且……
就算他们贸然动手,对曾经的东山主来说,在场的仙人,一起上也都不够看。
十七只站在他面前,一抬手,半点没客气,直接用手指戳了戳他眉心的朱砂痣:“琴千弦,你这胎投的,可让我好找。”
皇太子被戳得有几分愣神地看着面前这人。
她的语气令人觉得很是熟悉,甚至……令他有几分怀念。
可为何有这般熟悉、怀念的感觉,他却说不上来。
万戮门他听过,是江湖上的魔教,可近年来也变得与修仙门派无异,不过就是行事稍微极端、诡异了些。东山主,他也知道,以前万戮门门主路招摇手下的那四个山主,名气大过任何一个国家里面的宰相、将军。
可江湖事江湖了,与凡尘俗世并无关系,她为何要找他,又为何唤他为……琴千弦?
“你找错人了。我乃北齐太子,徐昭。”他依旧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上,心中的困惑不露分毫。年纪虽小,这在绝对压制的情况下依旧处变不惊的风骨却与琴千弦有几分相似。
十七看了他一会儿:“是你,没错。”言罢,外面有修仙者吟诵起了咒术,他们打算将十七囚困在此,更有侍卫围在旁边,个个尖矛直指十七。
十七扫了一眼:“这里不好说话,我带你走。”
“等……”
十七办事是个急脾气,当时话一落,拦腰就将徐昭一抱,一下子就扛上了肩头,徐昭登时在她肩上没了动静。
外面的禁卫军与仙门的人见状,均是要发大力来拦,十七径直将那轿子的侧门一踢,如同匪贼一样,扛了徐昭纵身一跃,一蹦十丈高。北齐百姓见状均是大声惊呼,宫中皇帝、皇后也被惊动,在遥远的宫廷大殿之中跑出来望天大呼。
仙人们祭出各种各样的法器前去阻拦十七,十七随手扯了一把飞过来的剑,往后面一甩,只见那剑化作回旋镖,在空中“哗哗”一转,所有仙门法器尽数被击落在地。
长剑飞回,十七空中借力将剑垫在脚下,调动身体里为数不多的法力,御剑而行,急速抛去了身后的一片鸡飞狗跳。
没过几天,万戮门东山主路十七挟持北齐皇太子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在北齐的国土上,刚入过镇的山野樵夫也在谈论这件惊天大事,十七在山间接泉水的时候,陡然听见北齐国君倾北齐之力要缉拿她的时候,只得摸了摸鼻子。
她其实……
真的只是想和琴千弦的转世换个地方说话而已……
当时打斗,她就没注意,这个徐昭原来身体竟这般弱,被她扛上肩头的那一瞬间就晕了过去。她打得火热,没有关注到徐昭,旁边的人可是眼睁睁地看见了他们皇太子被她弄晕了,难怪那么死命地要打她。
现在事情传到这些樵夫嘴里,已经变成路十七在皇太子生辰祭祀会上,杀了满京城的修仙者,一步屠一人,血流遍野,横尸无数。樵夫说得言辞凿凿,弄得十七都以为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疯了,干下了那种祸事。
她接好了水,回了小树林里。
徐昭脸色苍白地倚靠着树干坐着,但见十七给他递了水来,他也没有拒绝,接过,饮了一口,复而问他:“你掳来我,是为何事?”
“我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聊什么,十七其实也不知道,看着面前这个人熟悉又陌生的神色,她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聊聊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关于琴千弦的过去,聊聊未来……这有什么好聊的。
“聊聊你吧。”十七最后决定道,“你喜欢我吗?”
“……”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徐昭还是少年,饶是再淡定,整个人也一下愣了。
“这……从何谈起……”要他对一个初次见面就掳走他,害他病发的人说喜欢?
“我挺喜欢你的。”十七在他面前盘腿坐下,“一见你面就喜欢。你放心,我不害你,你要是想回北齐,我就送你回去。你要是不想当皇太子,我就带你离开。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做。”
这话……来得比刚才那句还突然。
徐昭虽然还小,可自幼的教育与环境让他过于早熟,然而看着面前这人,他还是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想法……
“为何?”徐昭问她,“为何是我?”
为何是他?
“因为你是琴千弦啊。”
这个名字又出现了。
他这几天病发,过得迷迷糊糊的,事情太混乱,以至于徐昭都还没来得及思索和这名字对得上号的人,现在一想,便也不难想到,琴千弦,十数年前飞升了的仙人……
那飞升的仙人与东山主之间,还有什么过往吗?
他望着十七:“你把我当成他了吗?”
“你就是他。”
面对这么执着的人,徐昭最后只得垂头一笑,也不再辩解了,只道:“你送我回宫吧。”
“好啊。”十七也没废话地应了,随即又接了一句,“不过我很好奇,你真的是个很受宠的皇太子吗?为什么你们北齐的人都跟过来了,还一直不动手救你呢?”
十七说着,往远方一望,在数十丈远的地方,倏尔有一只惊鸟飞起,不注意,并不会察觉到异常。
徐昭抬头望了一眼,垂了眼眸,心里有数:“我父王累年病弱,三哥不甘居后,我这般说,你便该当明白。”
“明白,想趁着一池水被我搅乱,趁机夺权呗。”十七单纯,心眼直,却不傻,“你放心,有我在,他们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被人这般守护,对徐昭来说是第一次。他笑了笑,撑着树干,想要站起来,十七则直接蹲到了他面前:“你想去哪儿,我背你。”
看着十七的后背,徐昭愣了一瞬,倒是也没客气地趴了上去,只是手穿过十七颈项间的时候,钩住了她的头发,但见她颈项后面有一道伤疤。徐昭一默,他身边有不少护卫,每一个都武功高强,而每个武功高强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伤,可徐昭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身上有这样的伤。
弯弯曲曲从衣襟之上一直蔓延到了背脊里面,受伤的时候,一定是鲜血淋漓……很痛吧。
不过想来也是,万戮门的东山主,身上怎么会少了这些“战功”。
“北齐皇宫。”徐昭道。
“好。”
十七准备动,可便在这时,那边的人忽然就出手了。
精钢锁链“哗啦”一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在离十七与徐昭三丈远的地方凌空织出了一个铁网。十七“哦”了一声:“修仙者啊。这些人想困住咱们,不想让你回宫。”
徐昭眸光微微一寒,随即问十七:“你能对付他们吗?”
十七一笑,满是属于东山主应有的猖狂:“你抱紧我就是。”
徐昭紧紧地抱住十七的脖子,但见她身形往前一冲,铁网之上立即有一根铁链向十七甩来,十七不躲不避,径直向那精钢铁链冲去。
徐昭愣神,眼见那精钢铁链上一根尖锐钢刺迎面刺来,速度之快,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然而下一瞬间,只听“咔”的一声,十七竟空手握住了那钢刺,不由分说,直接掰断,钢刺后面连着铁链,接着那后面一大片修仙人用精钢铁链织出来的囚笼一样的网。
十七抓来后面的铁链狠狠一拉,整个铁链网便跟随着她的动作一抖。
铁网后面的修仙者皆是大惊,待得再欲挥动铁网,十七竟是一声低喝,凭着一己蛮力,直接将那空中以法力支撑的铁网整个拖拽过来,一个旋身,拉着铁网画了一个弧线,摧毁了大树,连带着打倒了不知道多少隐藏在树林间的修仙者,将他们连人带树一网打尽,径直扔向了天空之中。
空中一片惊叫。
不只徐昭,还留在地上的修仙者也尽数愣了,躲过刚才那一网的修仙者纷纷从已经秃了的树林里站起身来,满脸惊愕地看着十七。
早闻万戮门东山主怪力惊人,却未曾想过,她的怪力竟这般惊人……
不管法术,不论常理,直接凭蛮力取胜……
徐昭趴在十七后背上,不敢置信地静静看着她。十七却只是“啪啪”两声,捏响了指骨,一言不发,径直向剩下的修仙者那方走去。
其中靠得最近的一个老道见状,心知不妙,连忙掐了个瞬行术,眨眼身形便消失了去。十七却只目光一凝,脚步未动,径直伸手凭空一抓,那老道立即在十七手中现形,惊诧地瞪着眼,被十七狠狠捏住了脖子,正值锁紧虎口之际,徐昭倏尔道:“好了。”
十七虎口松开,微微侧了头,随即一撇嘴:“你果然和琴千弦一样的,总拦着我,说造杀孽不好。”她随手将老道丢开,拔了腰间的剑,御剑而起。这时,却有一道光华倏尔从她后背刺来,而她背上正背着徐昭。
她一转身,以身做盾,挡下了那道光芒。
一开始她只以为是法术,却没想到法术当中竟还包裹着一把匕首,法术的光华融入十七的身体里面,并未给她造成伤害,那匕首却径直刺入了她的心房。
十七受了这一刀,徐昭在她身后便倏尔也莫名地觉得心口一疼。
他没受伤,但他……
竟为十七感到疼痛。
可十七并未觉得有多痛,她仙术没有修成,这一身皮肉却不是这种小仙耍个小把戏就能重伤的。
她一抬脚,狠狠将面前的年轻修仙者踢开。那人向后摔倒于地,依旧不甘,咬牙痛骂:“路十七!你这魔女!你杀了我父亲!今日我杀不了你,待得做鬼,我必不放过你!”
徐昭静默。
十七也没有言语,她这辈子杀的人太多,这青年是谁,他父亲是谁,对十七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她也不记得。只是她微微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徐昭,随即挠了挠头。
她不嫌痛地径直将胸口的匕首拔出,扔在地上,鲜血晕染了她胸膛的衣裳,她也没有在意,看了那青年一眼,不辩解,也没动杀手,只是像刚才一样,御剑离开了。
她将徐昭送入皇宫里,却发现北齐皇宫之上已经布满了结界,她是可以闯进去没错,可徐昭进不去。而徐昭进不去,她去皇宫里也没什么意义。在结界之上纠结了一段时间,天色便已经擦黑了。
十七便先带了徐昭去郊外湖边打算将就一夜,顺带想想对策。
“你三哥好像要夺权了哎。”她点起了篝火,对旁边面色苍白的徐昭道,“要我去把你三哥杀了吗?”
徐昭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静静看着她胸膛上的血迹。
十七有些不自然地挡了挡:“嗯,我先去湖里清洗一下。”她想,琴千弦那么一个活菩萨转世,一定见不得杀戮吧。
以前的琴千弦便也罢了,本就是这江湖上的人,再怎么修菩萨道,为了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手中终是染了鲜血,所以她的过往,琴千弦足够理解。
可徐昭不一样。
他还小呢,他心怀仁慈,必定见不得她那般杀人,也……理解不了过去她身上背负的那些血债吧。
十七走到湖边,褪了衣裳,踏入湖水之中,清洗着自己的身体,一边洗,一边琢磨,好像有点被嫌弃了,该怎么办呢?要不去给他买个糖葫芦,哄哄吧?
而十七想这些事想得专注,却没料到在她身后,坐在篝火旁边的徐昭微微侧了头去,但见月色之下,湖光潋滟之中,十七裸背立于湖中,即便白日见过她的怪力与手段,可此时见她婀娜身姿,与平常女子并无不同。
再仔细一看,却又发现,在她后背之上,果然布了不少的伤疤。
刀剑的划伤,火焰的烧伤,箭矢的刺伤,各种各样,她好像是尝过了地狱中的所有酷刑,才会有这么伤痕斑驳的身体。
然而……
“呀。”十七一转头,微微挡住胸,“你在看我洗澡啊。”
一句话,径直将徐昭心头方才的那些怜惜、心疼和感慨,尽数化为害羞与窘迫,他连忙转了头,到底是年纪小,脸颊霎时间便红了起来:“不……我……我……”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是十七上了岸,她光溜溜地站在徐昭旁边,徐昭侧眸看了一眼,登时脸如火烧,又立即垂下了头。这次更是将头埋在了膝盖里面,久久没有抬起:“东……东山主……你先穿上衣服……”
“你叫我十七就好了。”十七在徐昭旁边蹲了下来,“看我洗澡你会开心吗?”
“……”
“你如果开心的话,咱们一起洗呀,这样我就不用再想别的办法哄你了。”
“……”徐昭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过了好半天,才极小声地如同蚊子叫一样呢喃出了一句,“为什么要……哄我?”
十七眨巴着眼看他:“你不是嫌弃我了吗?”
徐昭一怔,他很聪慧,知道十七是怕他指责她那些过去的血债。他想解释,可刚要抬头,随即想到十七没穿衣服的样子,又连忙将头埋下。过了许久,平复了些许燥热的心情,才细声道:“我没有……嫌弃你。”
她的手或许真的染满血腥,可是她的心灵其实……比谁都干净,至少比后宫里的那些女子,干净了太多。
看徐昭这样,十七便也乖乖地将衣服穿好了:“你不嫌弃我就好。我可是要保护你一辈子的,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你要觉得我做的事有哪里看不惯,你就直接和我说,我不想和你有矛盾。”她系好了腰带,走到徐昭旁边,拍拍他的肩,“我衣服穿好啦,你要不喜欢看我光着身子,我以后就不在你面前光着身子了。”
“我也不是不喜……”
算了,还是别说了吧,省得她待会儿又把衣服脱了……
看着十七在篝火旁边倒头就睡的模样,徐昭心里满是无奈,无奈之后又只有摇摇头,笑了出来。
这就是万戮门的东山主啊,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有趣得多。
翌日清晨,十七睡醒了,养足了精神,活动了一下身体,径直对徐昭伸出了手:“走吧。”
“去哪儿?”
“我送你回皇宫啊。”
徐昭皱了眉头:“可皇宫上面的结界,我无法……”
“我昨天睡觉的时候想过了,你没办法从结界上进去,可那结界总是有出入口的,咱们就从入口进去,谁拦我揍谁。”
徐昭琢磨了一下,他总是要回宫的,三哥狠辣,保不准会对父王母后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是必须要回宫的,虽则直接去,极为危险……
很快,徐昭就发现他想多了。
十七带着他入皇宫,情形是十分危险不错,可危险的不是他和十七,而是其他来阻挡的人……
东山主动手,从来不讲道理,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真是如她所说,谁拦就揍谁。
一路大摇大摆、畅通无阻地从宫门入了朝天殿,徐昭跟在十七身后,看着面前这条道上倒下的人,哭笑不得。自古以来,反叛有被镇压的,有被智取的,可大概从来没有像这样……被一个人给搞定的吧。
最后走到朝天殿前,三皇子疯了一样抓着徐昭的母后,站到殿前,拿剑抵着皇后的颈项。为了保命,他只能出此下策:“徐昭,你再让这魔女前进一步,我就……”
话音未落,刀剑落地,三皇子径直被人一拳揍得飞了出去。
皇后紧紧咬着牙关,稳住了神态,十七在旁边扶了她一把:“没事,你别怕。你是徐昭的娘亲,我也保护你。”
皇后转头看了眼十七,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一场宫变,就这样被十七一人强行镇压了下来。
皇帝尚且留了一口气,十七劫走了皇太子,可后来又将皇太子安然无恙地还了回来,顺带救了皇后,平息了叛乱,算是功过相抵。皇帝是这样说的,可皇后作为被救的人,则更感激十七,只问十七道:“你想要什么?”
十七想也没想就说:“我要和徐昭一直在一起。”
此言一出,皇帝皇后面面相觑,徐昭在十七身后又忍不住红了脸,可也没说出反对的话。
能与有万戮门这般后台的人攀上关系,这人还是东山主,即便是皇家,也是求都求不来的。谁不知道,靠上这么一个媳妇,从此放眼天下大国,谁还敢轻易来犯。
然则这事弄到最后,最蒙的还是十七。待得徐昭年满十六,北齐大办皇太子婚宴。
洞房当天,十七穿着一身喜庆红袍,眨巴着眼望着挑了她头上红盖头的徐昭:“我为什么要和你成亲啊?”
十七跟在徐昭身边也有四年,他对什么事情都运筹帷幄,唯独面对十七,是每次都哭笑不得的无奈:“你不是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可我家门主说人只能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成亲,虽然我喜欢你,可我最喜欢的人还是我家门主。”
好嘛,原来不只是琴千弦,还有她家门主也是他的敌人啊。
徐昭哄她:“但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啊。”
十七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那既然这样,就成吧。”
徐昭与她饮了交杯酒,一杯酒下肚,他看着十七映着烛火红扑扑的脸,心里只觉像被茸草扫过一般痒。十七说他是琴千弦的转世,要下来历劫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如十七所说的那样。
他只是觉得,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琴千弦或许并不是下来历劫的吧。他成为他,大概只是来了结一段未了结的缘,他成为他,大概只是想借这样的身份,对十七说“我最喜欢的人是你”这样的话吧。
因为,每一次对她表白心意,他的心里,便控制不住地,充满了细碎又温柔的感情。
喜欢她,那么喜欢这般率直可爱的她。所以想抚摸她,爱护她,怜惜她,让她做他的妻。
守这一生一世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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