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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
太阴宫。
龙二在大殿来来回回的渡步，龙一和长老去沧溟了，魔兽横行于世，西海在严查，便由他守着天宫，可今日却一封传信都没有。
一时之间，竟有丝难挨的焦虑。
“日跌了，怎还未有信回来。”龙潋恒推开殿门：“妃歌呢，那丫头送信送的是回不来了吗?”
说着干脆立在九十九处高阶往外探。
“二殿下。”季何有些踌躇，他是龙二的暗卫，平素没于暗处，此时周围无人，他才显了身：“您下月的婚典传遍六界哭晕了多少女神仙，可那商丘郡主得了婚讯，硬是一次都没来过咱这太阴宫。”
更别提商议什么婚事典仪了。
这也太怪了些。
龙二唇动了动，倜傥风流的眉宇也染上说不出的神色。
他望着日头，思虑片刻，席地坐了下来。
“她其实，也知不过是场联姻罢了。”
商丘洪辰虽性情较少时平和了许多，可到底是骄傲一女子，既知其族人不过求得保障，左右不过一场联姻，彼此也倒不费劲了。
“二、二——”季何手指突然哆哆嗦嗦的指着殿外。
“你全家才二呢，有话说话！”龙二哪有心情看他。
只听仙娥进来恭声禀告——
“商丘郡主在花厅等候觐见。”
二人划一抬首，就见殿宫墙外，白日雪光里，一女子款款而来。
龙二：“……”
******
再次见面，龙二说不尴尬也是假的，倒是洪辰，多日不见，沉静了许多。
他以为她要和自己商量婚事。
谁料——
“我从沧溟来。”洪辰直入主题。
龙潋恒面色一正，抬手挥退了仙娥，至主位落座。季何随即请了洪辰上座，奉了茶，也退了身。
“陛下亲笔一封婚书传至商丘，同时众首也商议了蓬莱凶兽之事。我是这么想的，族里的长老是多年不问世事的，思想不免迂腐了些，顾择了联姻之法，商丘毗邻魔渊是苍生第一道防线，苍生浩劫前，商丘自是义不容辞。只是族内长老及父亲恐忧的是那片他们守护了一辈子的净土转眼化为废墟，届时，商丘无国土，国土无子民，就真的灭族了。”洪辰说道此，从袖中取出一方羊皮画卷，于龙潋恒跟前打开：“这是商丘的全部的地形，昨日我亲自回族说服了长老取的，这是第一代的地图，也就是开天辟地来我们世代相守的藏生之地，给二殿下。”
说着，将图一推，落在龙二触手可及的地方。
龙二下意识抬首盯着眼前的女子，此刻的洪辰，漂亮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更多的是超过这个年纪的冷静。
时光，在这一刻静了下来，连空气中起伏的云雾都能看得清。
男人沉默了很久，沉声道：
“商丘族长大义，且顾虑为真，联姻之下保的是龙神族的承诺。潋恒明白。”
洪辰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自己跟前，等他示意。
一点婚嫁的情绪都无。
没有高兴，也没有失落，满眼的清透。
“公主还好吗。”龙潋恒主动开口。
洪辰一怔，心想西海的掌上明珠，每天的风讯没有十条也有八条传至天听，什么时候轮到她来禀明。
“公主还在养着，一天清醒的时刻不多。皆是黑锡军长与天微神轮番守着。洪辰去看望了两次公主都睡着便不敢惊扰。”
头顶一时无话，洪辰垂眸等了又等，面上依旧是淡淡，心里却是不平静的。
她在想，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他们之间——
“之前一事，潋恒唐突了。”
洪辰惊愣，下意识抬眼，见男人正盯着自己，神情不知几时转暖，目光隐隐灼灼地盯着自己。
眼光闪了闪，眼眶无端的热，洪辰立即起身站定。
他在说，上一回，也在这太阴宫，这个偏殿，这方桌椅处，他捏着自己的下巴跟自己说，是他瞎了眼，看错的了她。
“殿下不必自责，自是权宜，也皆是手段。那时那刻，洪辰确实是外人，不值得被信任，殿下自小受过训，信任一词于龙神氏族，太过昂贵。”
这话，从头到尾毫无破绽。
却也再没有任何私心了。
龙潋恒目光在洪辰的身上转了一圈，也掠过一直在暗处眉头紧蹙的季何。
“彩虹，我妹妹是我一生的重心，出于这个念想，一切皆得防备。那日，是我唐突，做错了就是错了，你接不接受我道歉，歉意我是欠下了，今后你有任何需要只管与我说，包括许你一场盛世的婚礼。”
*****
与此同时的天庭，来的岂止是商丘洪辰，还有疲惫从东海赶回的琼光。
灜光殿的大门都还没迈进，远远的，溱尧的近卫就迎了上来。
“小姐，公子在里头候着了。”
琼光自然清楚这般为何，立刻道：“那走吧。”
可话未落，便见一仪表高华的男子拢着广袖施施然朝自己走了过来，天庭入了冬，雪花飘零于世，就在他身上一点点的堆砌，飞扬的眉宇凛凛安静，远远的，竟是天人的感觉。
琼光红着眼怔怔望了他，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怎么的，满腔的委屈就要溢了出来。
“瞧瞧，这是怎么了。”轩昂男子眉眼虽是笑的，脚步却快了许多，上前拉开琼光急忙遮挡眼睛的手：“小光，哭什么。”
不听倒好，可这入魂的柔肠，她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她哭着瞪着眼前的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喉间滚动，眼里全是她的影子，似乎一时被问住了。
琼光见他不回，哭得更狼狈了，索性拿了男子袖子气喘吁吁的抹泪，嘴里含含糊糊的：“为何给自己讨了个这么个婚事，对方是谁，是宫灵娇！权利漩涡中心的人，还是个跋扈的主儿！她会对你好吗？会心疼你吗？眼下凭的没事被人拒了婚事别人要怎么看你?找一位和善的女子不好吗，偏偏为何要受这份苦！”
男子一语不发，眼里全是清辉，仍由她泄着心里的苦。
“哥，朝堂波涛暗涌，落子无悔，我已注定是牺牲品，你何苦……”
“为了你，小光，为了你。”男人答的干脆。
琼光一愣。
许是不忍见她局促，溱尧恍惚抬头，盯了好久的日光，松开了她的手，转了身朝大殿走去，换了话题：“夕月说你出了事。说说吧。”
琼光闻言拂袖，她心里一点都不想让溱尧担心，一时便用警示的眼神扫了眼身后的夕月，夕月赶忙躬身。
各个皆是位耳报神。
她想了又想：“西海雪灵花之事怕是藏不住了。”
沉稳地走在前头的男人听言脚步一顿，也只是笑了笑，一双剑眉凌冽回眸看她：“确有耳闻。”
琼光脸色微变，未料到这个男人会这般反应，“哥，此番东海萼华要查出来，直指的可是我母族。我母族冤枉。”
她从始做梦都未料到，父皇会在自己衣摆上浸泡药汁，导致她所经之处的所有雪灵花全染上了！
而她的母族，会因为自己的愚蠢的忽视，赔上全族的性命！
琼光的心越来越沉，这事已经演变成她无法掌控的局面了。
“莫急。”男人悠悠然，撩了袍裳步上台阶，二人不过隔着寸步，琼光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焚香。
“小光，你看。”男人脸上不知何时浮现浅浅的笑容：“吾所之行，好比这拾阶而上，路上若有尘土，拂去便是，若遇高崖，劈去也罢，若只是遇到块小石子……呵呵，想让她无，她就无了。”
琼光晴天霹雳，望着他眼中满是慌乱。
这个刚才还是对他温暖照拂的人，此时此刻他的眸里，竟显了杀意。
“你慌什么。”男人许是被她的惊慌逗笑了，抬手拽着她上了高阶：“龙后梵音早想找个机会除掉这个东海先皇的遗孤了，即便我们不动手，东海萼华擅医，救了龙姒裹多少回了，她这条命，怕也是活不过来年春天。”
琼光浑身大震，目光怔愣落在他男人高大的背影上。
天上飘着雪，这天已经入冬了，来年的春天……
溱尧毫不在意地笑，回首拾着阶，冷了笑意。
夜綦臻是东海皇子这事，他并不打算告诉琼光。
不论是出于怜悯还是出于对夜綦臻的爱慕，琼光一旦知晓导致夜綦臻家破人亡的是他们父皇为首的五方五老所为，即便夜綦臻闭口不言，她这心怕是要碎的透彻了。
五方大帝与新党，结下的可是笔笔血债，他们身为后人，享了荣光，想逃都逃不掉了。
“或者，或者只要将她藏个几年，或者抹了她的记忆就好了，或者，或者……”
琼光话没说话，手却叫一只炙热的掌整个连人提了起来，一时之间，风雪入眼，她被逼得不得不迎上一双阴沉肃杀的眼睛。
“琼光，你是和龙姒裹处久了吗，你身上当初踢走了白素的骨气哪去了？妇人之仁，仁而不悯，必败事！”
她的呼吸几乎停住了，被呛得哑口无言，下一刻，她的身子被人扳过去，逼着她面对梯下的世界。
巍巍宫阶延绵所处，她的宫殿在群殿之上，是群仙望尘莫及的高度。
刺骨的寒风扑脸，肩上是男人大手附上来的力量。
“你看好，花神琼光!你脚下的天宫数百宫殿是你曾经一步一脚印走上来的荣光，有家族扶持，有你殚精竭虑，才有你如今高耸入云，能与曌域匹敌的灜光殿！你给我睁眼看看！你现在的尊荣、地位有多么不易！除了龙姒裹，这天下还有谁能与你匹敌？！少给我意气用事！”
一张明艳的脸火辣辣得就像要淬出火来，男人长睫微阖，半晌哀叹，气息吐在她耳端：“何况，龙姒裹就要死了。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想她死了，都用不着你动手，亦用不着你慌乱。龙后梵音的恨积年累月快要燃烧掉她自己了，她最后一步杀招，对的就是龙姒裹。”
“你对龙姒裹动过心。”琼光突然冰冷的音，也响在他耳边。
琼光眯起眼侧头看去，男人薄唇紧抿，眉心一跳，又将琼光头扳了回去。
“这很正常，毕竟原先我最想娶的是龙姒裹。”
琼光浑身颤栗，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溱尧耳聪目明，自是听到了她惊乱的呼吸。
“娶到龙姒裹，西海及新党羽翼必摧，夜子硕也再不会心念于她，况……”男人也渐渐露出了笑容：“龙姒裹确实天下无双，于公于私，不是坏事。”
“哥——”
琼光眨了眨眼，任寒冷的风将她吹出刺骨的酸涩。
男人直接接上她的话。
“琼光，你恨龙姒裹，在我面前承认有何不可？没有她，夜綦臻及冠盖六域都是你的。可现在好了，萼华一旦没了，很快这一切又都被你握在手心里了。”
——可你对龙姒裹竟然动了心！！！
唇齿之间突然炸开了血腥，在溱尧看不到的角落里，琼光舔了舔舌，将一切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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