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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康熙一向勤政，每日必要早朝。他起身时，思诺还正在酣睡。李德全为康熙净面更衣，能明显感觉到皇上的愉悦心情，他的公式化笑容便也多了些感情，看来年轻还真是好啊，皇上似乎也被那年轻的身体唤回些许青春，一幅精神焕发的样子。
他们走后，这里留下伺候的人依照指示，小心地保持着安静，于是思诺就睡到了自然醒，已是将近辰时。缓缓睁开双眼，想慵懒地伸个腰，才感觉到整个身体都疼痛、酸胀，仿佛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思诺呆了一会儿，注意到自己竟是赤裸着身体睡在锦被之中的。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岔路口就这样过来了么？是离心愿近了还是远了？那能实现愿望的花瓣啊～～～～
咦？簪子呢？思诺在头上摸了半天，没摸着。枕头下、被子里，抬起身看向梳妆台，都没有。奇怪……莫非，这东西知道犯了大错，怕我摔碎了它，跑了？想到这个，思诺的脸儿都黑了！这什么破簪子啊，本来不必以这种让人、让人感觉心痛的、背弃诺言的、丧失伦理的方式来复仇吧？可是在形式的误导下，终于将自己做成了筹码，去做这背水一战了。
宫廷里有这样的潜规则：爱她，就冷落她；恨她，就宠爱她。可是康熙这次决定不按常理出牌了，做了几十年的天下，难道就不能有一次去诠释去展现自己的真情？颁下上谕，册封赫舍里·思诺为静妃，暂不分配宫院，而是住在乾清宫随侍左右。
圣旨一出，紫禁城内起了小小的风波。谁不知道这个赫舍里·思诺是索额图的孙女，是当初德妃娘娘为自己那宝贝十四儿内定的妻子？她变成皇上的女人倒并不奇怪，令众人吃惊的是：秀女直接册封为妃，这在开国以来的第一次，史无前例，而且还是堂而皇之地住在乾清宫，皇上的身边。这是怎样的荣宠，又是怎样的危险啊。皇上对她，到底是爱到了极致，还是恨到了极致？
张德忠自是高兴，带着赫舍里到宫中谢恩，见过思诺。思诺忍着心中的愤怒，笑吟吟地招待了下这对“父母”。少不得说了些官面儿上的话，什么要好好服侍皇上啊，什么三从四德为妻之道啊，思诺也回了几句让张德忠好生为官，为国为君分忧的话，就打发他们回了。
让思诺头疼的，就是去各宫问好。慈宁宫是康熙带她去，不然思诺真是有些发毛。即使这样，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根本就没敢看孝庄太后的脸，只听着她老人家的声音就汗毛倒竖了。还好康熙在旁边帮着她回话，孝庄太后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孙子的意思，明白他即这么做了，就是都打算好了的，孙儿这个年纪了，她还能干涉么？只是说了句，思诺全心服侍好皇上就好，不必天天来请安的——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啊~
至于其他的妃子，思诺是后封的，自然要去那几位跟前几位妃子请个安，尊声姐姐。别的还好，就是到长春宫，见宜妃时，思诺心中七上八下。宜妃面似冰霜，唇角却挂着笑，令思诺如芒在背。
“早看出来妹妹不是一般女子，果然非同小可。容不得皇子有妾室，却跑来和我们这些老女人争宠来了。妹妹真是打算得妙啊！”
真是句句如刀啊~~~~思诺垂着头，强忍着泪水，有些颤抖的将那只曾经环绕着幸福与憧憬的血丝镯取出。向前两步，跪下，把镯子高举过头，哽咽了下，说：“想是思诺没那福气，能独享印……九阿哥的真心。如今思诺与姐姐同为皇上的妃子，这镯子，就奉还了。没有思诺……在他身边，他当是会、会恢复皇子应有的生活，娶妻生子，与姐姐共享天伦了。”
宜妃接过镯子，看不到思诺低垂的脸。不过她的话倒说她心里去了，这回她的儿子应该死心了吧？该听她的安排了吧？
“这话倒说得是。妹妹快起来吧，你我同为妃，我可受不起这一拜。”
便有人将思诺搀扶起来，这么个样子让思诺很是难受，只怕宜妃也甚是不受用。因此只是又寒喧了几句，就匆匆告辞逃了出来。
不想回乾清宫，就到御花园去乱撞了一回，正撞上如月。这对思诺来说，真如寒冬腊月见了暖阳一般，迫不及待地冲到如月跟前抓住她的手：“如月！我、我想死你了！”
不料，如月却小心地抽回手去，屈身下拜：“奴婢叩见静妃娘娘，娘娘金安。”
啊~~~~~思诺呆住了，怎么、怎么是这个样子？惊愕、失望与伤心一起袭卷而来，思诺泪流满面。
“平身吧。你……你过得可还好？”
“谢娘娘挂念，奴婢~~~奴婢还好。”如月幽幽答完，抬起脸来，竟也是珠泪连连。
突然间，思诺明白过来，自己如今这身份，也难怪如月会这样。
“那你，可愿意……可愿意到我身边来，同我做伴儿？”
“全凭娘娘做主，奴婢自当尽心服侍。”
将如月调到自己身边来，并不是件难事，现在康熙对思诺几乎是有求必应。当然，思诺是有分寸的，她只要求自己所需要之事，从不贪多。除了如月，思诺还另外要了些别的东西，却并不是惯常女孩儿家喜欢的。一些书籍，中西都有，还有羽毛笔，铅笔。一架风琴，德国的传教士带来的，思诺知道康熙也会弹。她还让太监做四根长长的竹签子，再找些毛线来。别的好说，就是这竹签子，底下人为了难，这种东西，可是能做凶器的啊。后来思诺又特特地请示了康熙，才把问题解决。
如月看着思诺忙碌，看着她在康熙面前展露笑颜，看着这个昔日的朋友、这个心上人的心上人，就这么莫名地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宠妃。如月几次都想问她个究竟，却都欲言又止。可问些什么呢？难道，她现在这样子，这身份这荣宠，不是每个进宫的女孩儿都梦寐吗？于是如月便真的只做个侍女该做的，每天细心服侍思诺起居，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这些，思诺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她知道如月的想法，可是她的复仇计划是不能对任何人讲的。不是对如月不信任，而是不想连累她啊。可思诺又感觉及孤单了太无助了，她需要，有个朋友在身边的……
明日便除夕，宫中一团喜气洋洋，众人都忙着准备过年一切事宜。思诺也忙，是忙着看新鲜来着。各种应节的小物件，小吃，让思诺目不暇接。也借着这喜庆的氛围，将心中挥不去的愁云压得更深些。她看着那些挂件饰物，还有窗花，一路象御书房走来。康熙其实能跟思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很多事情需要他亲历亲为。所以思诺会时不时地在书房外或是院中远远看着康熙办公学习，去发掘这个千古一帝做为男人让人敬爱让人仰慕的优点。说起来，这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康熙的干练勤奋好学，都让思诺敬佩，对人对事的把握与果断，更是让思诺佩服到震惊！同时，她也感到了康熙的孤独，对平常人家那种天伦之乐的向往。难怪那一天，思诺因醉酒而把康熙当做祖父一吐心中苦闷，倒让康熙很高兴了。妻妾成群、子女众多又如何呢？都抵不了这高处不胜寒哪！
思诺便在凝望康熙的时候，告诉自己：你只能爱他，你必须爱他，你也应该，去爱他呵~~~~~
而这一次，思诺因为看那些漂亮窗花，就没停住脚步，径直往书房里走去。还不等太监通报，她便一下子绊在门槛上，狠狠摔了一跤！
“哎哟！疼死我了！”
立时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围拢过来，搀的搀、扶的扶，主子、娘娘的一通乱叫，问她有没有摔伤，要不要传太医。康熙早被惊动，过来瞧时，只见思诺捂着脑门子正撇嘴，竟有些忍俊不禁。
“思诺，是不是又忘记自己穿的是花盆底儿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思诺拉入自己怀中，仔细查看的她的伤势。
“这倒好，倒象南极仙翁要来和朕一同守岁了。”
“皇上~~~你还笑话人家，疼死了~~~”思诺在康熙怀中扭动着身体撒娇。突然身体一颤，僵住了。那边书案前，跪着三个熟悉的身影。此时他们都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谁也说不话来。
“皇、皇上~~~臣妾不知道您正忙着呢，臣妾这就告退！”
不及她逃走，康熙挽住她的冰凉的手，口气恬淡地说：“也没忙什么，再说这几个也不是外人，老九，老十三，老十四，他们也正该拜见你呢。来，你们，见过朕刚册封的静妃。”
思诺头嗡嗡响，小步挪着只往康熙身后藏，实际上她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
地上跪着的那三个人，情景也好不到哪儿去。既然皇阿玛这么说，他们自然要拜见这位静妃娘娘。可是谁说得出口呢？胤禟的眼都直了，嘴唇哆嗦着，口中喃喃：“诺儿……诺儿……”说着就要站起来，他想要把诺儿拉回到自己身边，她怎么又淘气呢？怎么可以挨皇阿玛那么近？她应该在自己身边，与自己一起来叩见皇阿玛的啊~~~~
尚存些理智的胤祥、胤祯一边一个地按住胤禟，两个人也都是绷着青筋，红着眼眶。压低了声音在胤禟耳边轻声说道：
“九哥~~稳住，你这样，害了自己不说，更害了思诺！”
害了诺儿……哦~~好象是的，皇阿玛在，就不能乱说乱动的，得按皇阿玛的意思来~~~提起思诺的安危，胤禟似乎恢复些神智，呆呆地没动。
“咱们~~~行礼吧~~~”
跟着两个弟弟行礼，可胤禟什么也没说出来，也什么都没听见。他只看到皇阿玛面带笑容，嘴巴一张一合。还有诺儿，他的诺儿，满面绯红的在皇阿玛的身边，象、象……
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胤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思诺一惊，身体摇晃了一下，也险些栽倒！看着众人忙做一团，将胤禟七手八脚地抬出去，又有人赶着去叫太医。自己却只能在原地站着，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康熙揽住几乎僵成石柱的思诺，轻轻拍拍她的背。
“思诺，思诺？”
“啊？皇、皇上，这、这怎么话说？莫非是臣妾太不吉利，冲撞了九阿哥？”思诺怕被康熙看出她依然挂念着胤禟，胡乱找理由搪塞自己的失态。
“胡说什么？为何单单只冲撞他一个呢？”
天！思诺一惊，正想着如何回答。康熙却颇为无奈地苦笑着摇头：
“本来，朕是提前放了他们出来，好一起过个团圆年的。你看，老十三、老十四都没事儿，就这个老九啊，这有两三年了吧，身体一直不大好，总是小病不断的样子。调理也不见什么效果，这次，竟吐血了。唉~~~好在他年轻，当是不妨事的。”
思诺咬唇想了想，抬头给康熙一个妩媚的笑容：“皇上，这话~~大概不该臣妾说，不过、不过臣妾是看皇上难受，才会有这么一想，说不定真顶用呢。”
“哦？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臣妾是想，是不是可以、可以给九阿哥娶房好妻室，冲冲喜？”
康熙轻抬起思诺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这么认为？”
“嗯。”思诺没有逃避，直视着康熙肯定地点头：“民间经常有这样的事，只是臣妾不知道皇家……”
“皇家也有先例。况且老九年龄不小，早该娶妻生子了。他的府邸已经建好，福晋与侍妾也都有了人选，只差选个吉日完婚。你这一说倒提醒朕了，让内务府挑选就近的好日子，即刻完婚就是。”
思诺点头不语，她逼着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好让眼泪忘了流出来。
看她脸色苍白得可怕，康熙不忍心再试探了，柔声说：“思诺，是不是真摔伤了？脸色这样难看。先回去歇着吧，晚上，朕还想要你一同守岁呢。”
“是，臣妾先告退了。”思诺恭顺地退了出来，心中翻江倒海，脚下却拿捏着步伐，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失态，坏了复仇的计划。更不想，因此，将胤禟也陷入深渊。
回到卧房，正碰到如月当值，上来请安。心中又是一阵两间刺痛，扶住如月的手，哽了一下，说：“十三~~阿哥~~~已经回来了，皇上开恩，提前放他们出来过年。你是不是要~~~回去？”
“十三爷回来了？”如月一喜，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再看思诺的脸色，心中明白了八九。“那，九爷，还有十四爷，也回来了？”
“嗯，刚在书房见着的。”思诺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皇上还要他们，给我行礼了呢~~~”
“啊~~~~~”如月张大了嘴巴，转身看看屋没别人，轻轻把思诺扶至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娘娘~~~思诺，你……你哭出来吧，别太委屈自己。”
只到如月叫自己的名字，思诺的眼泪再也按捺不住。
“如月，你、你不恨我，不嫌弃我~~~还愿意和我做朋友？”
“当然了，我们永远是朋友啊~~~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也一定很无奈吧。既然已经这样了，就把以后的日子过好吧。我是你的朋友，就算帮不上什么忙，最少也能，让你在我这里放心在休息吧。”
思诺一头扎进如月的怀里抽泣起来，总算还有人愿意陪着自己，愿意，不问缘由地陪她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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