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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思诺用冷水敷了眼睛，重又净面着妆。果然康熙是要她一起守岁的，不过之前，康熙到各宫都去走了一走，最后才和思诺厮守在一起。之后的几天，康熙都忙得很，好歹这回他是很清醒的，没有把思诺一直带在身边招摇。而是按照身份与其他的妃子们在一起了，这些妃子们也都不是傻瓜，没人在她正受宠时找事，都客客气气的。礼仪方面，有如月和李德全不时提点，思诺倒也没在重大场合出什么差错。
只不过，她是如行尸走肉一般，挂着微笑的面具，与众人一起行动。晚间，便将自己做成漂亮的玩偶，象仰慕主人似的仰慕着康熙，随着康熙的节奏让自己一起欢愉一起振奋一起高潮，一起昏睡。
毕竟，这不是思诺想要的生活，她也不是那么有野心，她习惯的是展现真实的自己。如此一来，从册封到眼下还未出上元节，也就一个月吧，思诺明显地憔悴。她也不想这样，总不能还没报了仇就被康熙厌倦了吧？然后就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尤其是见过胤禟之后，若是不打胭脂，脸就白得象纸似的。
如月心疼她，知道她的心病在哪里。她曾经悄悄问思诺，要不要她去打听下九阿哥的情况，被思诺坚决的拒绝了。她，不想知道，不敢知道……她，无法面对，不能面对，任何一个，关于胤禟的消息……
然而正月十五，思诺仍没有见到胤禟的身影。她知道内务府已经按照康熙的意思选了初十日，匆匆忙忙地给胤禟办了婚礼，他现在已不在宫中居住了。上元灯节，是个比大年初一更热闹的日子。这天康熙会率众登高观灯，与民同乐。思诺很自觉地站在了几位妃子后面，她四顾望了一下，没有胤禟。却碰上宜妃冰冷厌恶的眼神，还有十阿哥忿恨的目光。思诺一抖，垂下头，心中更是如针扎刀割。
难道……胤禟的病一点儿都没好转吗？好象大婚后也没有进宫来请安，否则……他应该带着新婚妻子也来给自己请安的吧……
那天的情景又浮现上来，胤禟苍白无血色的脸，震惊的表情，积郁胸中的那一口血……
思诺忙掉转头去，使劲盯着下面喧嚣的人群。如繁星般的各色花灯，在思诺眼中化成一团团光晕。她深深地吸气，想用冰冷的空气让自己麻木。却被刺激得鼻子酸疼，眼泪竟直接流了下来。忙拿帕子掩面，虚咳了几声。康熙听到思诺的咳嗽声，便将她叫到近前，也不理会他人的目光，揽着思诺一同看他的太平盛世。
良妃将思诺叫到自己一个桌上来，她俩个身子都有些弱，没随着众人在御花园去赏宫里的灯。周围相对安静些，良妃淡淡地笑着与思诺随便说些话。思诺的情绪也略好些了，这些个妃子里，也就是良妃对她是真的友善。不一会儿，八阿哥来见良妃，思诺见是人家母子二人要说体已话，便要起身告辞。不料良妃却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自己走到外间儿去了。
思诺愣了愣，八阿哥恬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从袖中拿出一个便签。不必多说，思诺知道那是胤禟写的，犹豫了下，接了过来。颤微微打开，正是胤禟熟悉的笔体：
那年春日桃花红，伊人歌正浓。觅得芳踪，终是跟从，笑迎东风。
岂料相思不成双，难与旧时同！脉脉情思，思之成诺，诺已为空！
诺已为空啊！
思诺的眼泪再次滑下，原来自己终是放不下的。而对于胤禟来说，也不是象她想象的那样，可以轻易地抛弃那段相濡以沫的感情，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轨迹上来啊。难得有情郎，却是自己做了负心人……
“八爷~~~”思诺控制住情绪，对一直没说话的胤禩说：“胤……九爷和您虽非同母，却是感情最为深厚。您、您拉他一把吧~~~~~”
“我也想，只是，心病还是心药治的好。听娘娘的话，倒还是愿意帮忙的。娘娘下个决心了断，比我们劝上千句万句都有用啊。”
了断……帮忙……思诺的头嗡嗡直响，他这话，莫非是让我……
思诺沉吟一会儿，终是下了决心！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八爷说得是，这个忙，我也该帮。不过我也有为难事，不知八爷可愿伸出援手？”
几日后，胤禟便进宫来请安了。思诺早知道了消息，一早就带着如月到良妃那里去串门，然后就到御花园里闲逛。走到他们相遇的那个假山旁，假说自己手冷，又不想回去，便让如月去取手炉。她自己则在这里来回踱着步，似乎是在等着如月，其实，是在等胤禟。
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传来。心跳猛地加快，呼吸也变得不平稳，却不敢回头看来人是谁。直到一件带着体温的斗篷披到身上，她才不得不转过身来面对——不是胤禟又会是谁？
只是，这是一个比自己还要憔悴还要形似槁枯的胤禟啊~~~~思诺鼻子一酸，忙吸口气低下头，淡淡地说：
“是九爷啊，您身体看来是无碍了，已能进宫请安了么？可有见过皇上和宜妃姐姐？”
本来要为思诺抿去鬓角乱发的手停在了空中，胤禟的表情也凝滞：宜妃……姐姐……她叫额娘，姐姐……
静默了一阵子，思诺还是不敢抬头看胤禟。咬牙继续刺激胤禟：“听说九爷大婚了呢，为何没见新人一起过来呢？”
仍是没有声音。思诺忍不住仰头望去，胤禟漂亮的眼睛深陷在眼窝内，正满是惊愕、不解和心痛地看着她。
这霎那间，思诺几乎要反悔了！已经背弃了诺言，却还要狠心来伤害他么？可是~~~思诺想起那天和八阿哥的约定：
~~~~~~~“八爷可愿帮我个忙？”
“娘娘请讲。”
“希望八爷……帮我惩罚张德忠！我要他一命偿一命！”思诺恶狠狠的挤出一句话。
胤禩微微一愣，他料定思诺一定会记恨张德忠，不想会这么直接说出来，而且是打算置亲生父亲于死地的样子。不过，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张德忠的背后，是赫舍里家，索相啊~~~那也是太子的后盾，所以这个交易，很值。
“好，只要娘娘快刀斩乱麻，还我一个清明如前的九弟，娘娘的要求，胤禩尽力为之。”
他自然答应！精明如他，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站在如今这位置，思诺已经开始结合自己知道的历史，来打一场复仇之战了。将自己也做为这战役的一颗棋子，没有退路，也没准备退路。何苦，将至爱之人牺牲进来？
铁了心，思诺抬手将衣领内的项链解下，剜心割肉般的送将出去：“出来得急，也未备什么贺礼。这项链，九爷就收下，算是我恭贺九爷新婚大喜了。”
这项链……这项链是诺儿设计的样子，是自己亲手打造出来，送与她做为定情信物的啊~~~就以这种方式~~~回来了么~~~
胤禟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嘴唇却惨白如纸。
思诺没有停下来，接着说：“九爷是嫌礼太轻了么？也的确是有些太随便了，这样，我回去再备厚礼，再请九爷笑纳。这个么~~~小玩意儿，不要也罢。”
轻描淡写的说着，手一挥，竟将项链扔了！
“诺儿！你……”胤禟惊呼一声，身体一晃，思诺心随之一紧！
“九哥！”
一个强壮的身影及时抱住了胤禟，正是十阿哥。
“九哥，你要不要紧？我扶你到宜妃娘娘那儿去休息下吧。”胤礻我一边说着，一边嫌恶地瞪了思诺一眼，说：“这位娘娘，麻烦把我九哥的斗篷还来，他现在比您身子可虚弱得多！”
正强忍心痛的思诺一惊，忙解下斗篷，还没来及递过去，就被胤礻我一把拿走：“多谢！”
言罢，搀着胤禟就要走，胤禟却挣扎着向旁边走了几走，将地上的项链拣起来掬在手心。思诺心如刀绞，恰好如月回来找她，便扶了如月踉跄着匆忙逃走。
胤禟看着那个身影，胸口发闷，眼前一黑，摊倒在十弟的怀中。
长春宫中，太医刚开完方子，宜妃派人随着去太医院抓药。九阿哥新婚的妾室佟玉儿站在宜妃身后，红着眼睛，想哭又不敢哭出来。又不好意思一直守在爷的身边，只远远看着五阿哥和八阿哥在床边开导着爷什么，而十阿哥暴躁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屋中不停地转圈儿。
正这时，如月奉思诺之命带了人来送贺礼。胤禟一听到“静妃”“新婚贺礼”，便挣扎着坐起来。不等五哥、八哥说话，胤礻我冲上来将九哥按回床上，转身又走到厅上，夹枪带棒的嘲讽了一回。如月早有心理准备的，静静听着十阿哥发火，宜妃在旁边也不拦，只最后淡淡道了个谢，便打发如月回去。如月行了礼，问了句：
“才刚我们娘娘，在御花园碰到九爷时，看九爷气色不大好呢。奴婢代娘娘问候一声，也不知九爷现在可怎好些了？可否能让奴婢去探视下，也好回去回话儿。”
“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告诉她，我九哥活的好着哪，再过两个月，就要大婚娶嫡福晋了！不劳她挂念，让她在乾清宫安生呆着是正经！”不等宜妃说什么，胤礻我如连珠炮一样喊了出来。
吼得如月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忙又向十阿哥行了礼，匆匆离去。不消说，九阿哥的状况自然是不好的，不然十阿哥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宜妃的态度也不会如此淡漠。问题是，回去后如何对思诺说？她其实也很不好过啊，心里难受却还要强颜欢笑。而皇上那么精明的人，思诺掩藏得相当辛苦的。就直接把十阿哥的话转告？那不是要思诺死吗？还是斟酌一下，看怎样说即能让思诺知道九阿哥现在的状况，又不至于太过伤心吧。
这么想着，脚步就慢了下来，只管呆呆地想心事。跟来的人向十三阿哥行礼她也没察觉，就这么着缓缓地撞在了十三阿哥身上。
“啊？啊！十三爷！奴婢给十三爷请安！”忙蹲了个万福，看到十三阿哥凝眉的表情，知道是为思诺而来。便说：“奴婢刚从宜妃娘娘那儿回来，是给九爷送贺礼去了，这就要回去向我们娘娘复命呢。刚才一时出神冲撞了爷，还请您恕罪。”
胤祥何等聪明之人，她这么一点自然就知道了现在思诺的大概情境。微蹙了下眉，缓缓说道：“静妃娘娘~~可安好？我忙于功课差事，这些天总没去给娘娘请安，你见了娘娘，代我问个好吧。顺便转告，虽今时不同往日，但娘娘也不必太拘谨了。旧时咱们常玩儿的常去的地儿，依旧可以去的，别一直憋在乾清宫里。出来散散心是无妨的，德妃娘娘这儿也可以常去坐坐，毕竟，娘娘算是从这里出去的吧。再说德妃娘娘和……大家，也都很想念你们。”
“是，奴婢明白，一定转告。若没别的事，奴婢就告辞了。”如月全记在心里，又向十三阿哥福了福，带了人回乾清宫去了。
“他……他们这样说？”虽是盼着胤禟早一天忘了自己，过他该有的生活。可是听说胤禟要大婚娶嫡福晋，思诺还是有些心颤。
“嗯。我原想见九爷一面的，十爷拦着不让。不过，听那意思，”如月垂下眼帘，想着怎么扯个谎，让思诺不必太过难受。“听那意思，九爷已经死了心，只是身子一时还好不过来，得好好静养着才是。”
“哦~~这样~~~这样最好……最好……”好好地养伤吧，将自己完全地忘记，开始你自己的生活吧~~~
“后来在路上遇着十三爷了。爷说，让你别总憋在宫里，该出去走走玩玩儿的。还说，他们，和德妃娘娘都很想念你的，不妨常去永和宫坐坐。我听那意思，象是有话要说的。思诺，你倒该是多出去走走，总闷在屋里怎么行呢？不去永和宫，去良妃娘娘那儿也行，那位娘娘谦和，我看你们也还说得着。”
良妃那里自然要去，还指望着八阿哥给帮忙呢。至于永和宫，思诺低下头。那里曾经有一段，算得上快乐与美好的日子吧~~~
大哥，有话要说么？想必他和四阿哥都是知道些什么的，是要劝自己的吧。可有什么好劝的呢？这一步棋，走得就是绝决之战啊~~~
“思诺？”
抬头看了看如月，惨惨地笑了下。如月倒好，还肯和她做朋友。对于册封一事，也没有过多追问。在她看来，这其实是每个秀女都期望的吧。而且，谁能违拗得了天子呢？
“好吧，你帮我梳妆，咱们去趟永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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