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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明雪离开了入住的酒店,到学校来寻找帮手。
虽然答应了唐桃去寻找淳子,但米兰一百多万的人口,要找一个女生可谓大海捞针。意大利是珠宝大国,很多珠宝商和莫家有多年生意来往,但莫明雪还没有笨到为了自己的私事就随便动用家族的力量,欠钱容易还,但欠人情难还。
考虑再三,早上十点整,她站在了钢琴教室的门口。
教室里的气氛十分凝重,一个又高又瘦的钢琴手正挥舞着螳螂般的手臂,用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在键盘上飞速弹奏。而陆长歌正握着台词本站在一边,明明唱词背得滚瓜烂熟,却屡屡被钢琴手的琴声打断。
那是陆长歌的搭档,似乎叫艾迪吧?莫明雪带着看好戏的心情走近了一步,高跟鞋的鞋尖立刻落进了陆长歌眼里。
“你怎么来了?”他问。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陆长歌将歌本远远地扔到了沙发上。艾迪也一曲奏毕,闭着眼睛呼吸十分急促,脸色异常难看。
“你们在练习?”莫明雪愉快地问。
“我跟他完全配合不来,早知道要和他合作,不如选唐桃。”
陆长歌用中文说。虽然唐桃根本不会弹琴,但好歹不会用琴声打乱自己的节奏。今天是分组后合练的第一天,但艾迪根本不愿意按照琴谱弹奏,动不动就自我发挥,一首古典乐演奏得乱七八糟。偏偏陆长歌的个性严谨较真,两个人就如同油和水,根本融不到一块儿去。
艾迪看见有客人,满脸烦恼地合上琴盖走了出去。陆长歌脱力地往沙发上一倒,伸手揉着眉心:“你呢,找人找得怎么样了?”
“我找到了淳子住宿的记录。”她挥了挥手中打印出来的纸,“一共五处宾馆,如果一个一个找过去,或许会有线索。”
陆长歌这下明白了她的来意:“你要我帮你?”
“这可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要是白骑士节被柳原淳子那个丫头毁了,你也得不偿失吧?”
莫明雪架着胳膊,一脸趾高气扬。两个人同样犀利的眼神无声地在空气中斗争了一番,三十秒后,陆长歌只好承认如果找不到淳子,自己也会因为白骑士节的失败蒙受巨大损失。
他伸手拿过挂在门边的外套:“走吧。”
可是寻找淳子的过程,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米兰市区不大,五家旅馆很快就跑完了,大多数前台却对淳子没什么明确的印象。唯一记得的那个,也摆出一张职业笑脸,轻松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很抱歉,我们有为客人保护隐私的义务。我只能告诉您她并未住在这里,但不能告诉您她去了哪里。”
莫明雪连吃了五个闭门羹,三个小时过后,气愤地坐进租来的车里。
“算了,不找了。”
她倒是放弃得比谁都快。驾驶座上的陆长歌打开空调,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问:“当初唐桃说过,淳子是去找传说中的钢琴?”
“什么?”莫明雪冷笑一声,“我看她是没睡醒吧,传说中的钢琴,去天堂找吗?”
陆长歌不理会她的讽刺,抬脚踩下了油门。在五处有记录的旅馆周围,恰巧分布着三个较大的琴行,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也只好进去碰碰运气。
莫明雪虽然经常参加慈善演唱会和音乐会,但对音乐没什么兴趣,所以琴行还是第一次来,不禁有些新奇。陆长歌看她难得地东张西望起来,便指着大厅中放在中央位置的几架钢琴,简短地介绍:“这是意大利的钢琴家保罗·法奇奥里制造的音乐会三角钢琴,在木料工艺和音响方面都非常出色。”
“这是库恩·贝森朵夫大钢琴,琴身由世界各地最名贵的木材制成,产量极少,在收藏家中更是身价暴涨的新宠。”
“这边这架……”
毕竟是热爱音乐的歌剧选手,本来只想轻描淡写地提点一下,没想到越说越尽兴,滔滔不绝很长时间后,才发现对方根本没听。莫明雪的双眼专注地凝视着最后方一架通体透明、如同北方的大地般散发着莹莹光辉的水晶钢琴,似乎被迷住了。
没想到用珠宝也能做成钢琴,如果价格合适,倒想收藏一架。
她径直朝那架钢琴走了过去,一系列的动作落入了一旁店长的眼里。店长平日接触的都是上流社会的精英,识人十分老到,见两个人相貌出众,气质非凡,又看莫明雪实在喜欢,便破例打开了隔开钢琴的红色缆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莫明雪十分高兴,立刻坐在凳子上打开盖子,居然连琴键都是用乳白色的象牙制成,充满高雅而大气的美感。她有些陶醉在钢琴巧夺天工的制造中,丝毫没发现店里的客人居然三三两两围了过来,一见她坐在椅子上,立刻热情地鼓起了掌。
莫明雪一愣,等到明白状况时,立刻面露尴尬。莫家立志把她培养成十项全能的接班人,莫明雪也算没辜负家人的期望,只是音乐这方面实在没天赋,小时候学了一年钢琴,后来因为实在太忙就放弃了。她现在的钢琴水平,说不定连只会弹《小星星》的唐桃都不如。陆长歌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真是搞不懂这个女生,明明看上去精明能干,捅的娄子却一个比一个奇怪。
万般无奈之下,他一个箭步跳上台子,坐到了莫明雪身边。
“你干什么……”
莫明雪被他挤到一边。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陆长歌深吸口气,看起来有些刚硬的手指落在键盘上。
轻柔而富有弹性的琴声响在耳边。
她听出来,是莫扎特的奏鸣曲。
在曾经去过的音乐会上,她从没有静下心欣赏过乐曲,总是惦记着接下来的会议安排。然而如今具有感染力的琴音就在耳畔,她的眼睛居然从那双修长瘦削的手上移不开,那双手如同魔法般在键盘上严谨而有力地跃动着。
一曲奏毕,周围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陆长歌显然不想引人注意,站起来拉住莫明雪的手,轻喝一声:“走。”
莫明雪难得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穿过人群,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似乎在家里买一架钢琴放着……也不错?
回到车上,陆长歌立刻放开她的手,开车前往下一个地点。在莫明雪若有所思的凝视下,二人又找到了陶瓷钢琴、景泰蓝钢琴甚至还有汉白玉钢琴,每一架无论样式还是价格都堪称传奇,但店主们都纷纷摇头,称不曾接待过一位矮小的亚洲客人。
傍晚,夕阳徐徐压向地平线,给莫明雪的长发镀上金色。陆长歌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晚上我还有事,要走了。”
“行,你把我送到刚才那家旅馆,我今天就住那儿了。”
实在不想再走路,莫明雪揉了揉酸痛的脚踝。没想到去旅馆一问居然已经满员,前台满脸歉意地解释,由于现在是意大利的旅游旺季,房间必须提前一个月才能订到。
陆长歌的两道剑眉立刻蹙在一起。莫明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休息,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怎么了?”
“淳子也是才来不到一个月,她是怎么找到旅馆的?”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番。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闪现在莫明雪脑海之中——淳子并不是突发奇想要逃跑,而是有预谋的,她早就计划好用旅馆来分散找她的人的注意力,而真正的所在根本就没人知道。
这下辛辛苦苦找来的资料,变成了一张废纸。
陆长歌看莫明雪满脸疲惫,估计是真累了,声音平淡地说:“你对唐桃倒是很好。”
在不了解她之前,他不会料到,莫大小姐居然会为了一个朋友这么努力地在大街上奔走。但其实就连莫明雪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一想到唐桃遭殃,自己的心情也会连带着糟糕起来。
“今天就先回学校吧,明天再想办法。”
她的身体在椅子上动了动,想找个舒适的位置小憩一会儿。没想到车窗旁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身形非常娇小,齐耳的短发在阳光中纷飞,露出白皙而精巧的耳朵。
莫明雪立刻弹了起来:“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已经以飞快的速度熄火拔钥匙,和莫明雪同时钻出了轿车。正走在十步开外哼着歌举着根木头的少女,身材与长相和唐桃七八分相似,不是柳原淳子又是谁!
莫明雪就像好不容易等到耗子的猫,立刻磨尖了爪子就要扑过去,陆长歌却侧身拦住她,说:“你不想知道她这半个月都去做了什么?”
莫明雪转念一想,确实,能悄无声息地将两个人换回来固然是好,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把柳原淳子供出来保住唐桃。她打了个响指,煞有介事地说:“走,跟上去。”
两个人停车的地方已处于米兰的郊区,再往前走就是荒芜的空地与树林。然而淳子却抱着根如小臂粗的木头,毫不迟疑地朝空地深处走去。莫明雪顿时有些不安,这个淳子虽然看起来天真,但一系列障眼法却用得十分老到,如果现在不抓住她,保不齐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大约跟了二十分钟,就在莫明雪终于忍不住喊脚疼的时候,淳子的脚步终于停在了一家十分破旧的工厂前。厂房里有些阴暗,似乎有人影在晃动,陆长歌注意到空地上堆着的材料和空气中的味道,立刻明白,这是一家小型的钢琴加工厂。
他示意莫明雪不要出声,一个人缓缓靠近了大门。
门中传来微弱的人声。
“这根木头行吗?我从前边的集市上买来的。”
“谢谢你,可以的。”
一个男青年的嗓音与淳子的话语交织着。陆长歌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情势,若真起了冲突,只要莫明雪不来插手,撂倒两个人应该没问题。他朝莫明雪使了个眼色,随后两个人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工厂。
淳子正坐在一旁的轮胎上吃薯片,好奇地看着二人,口齿不清地说:“你们是谁?”
“是被你害惨的人。”莫明雪立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把唐桃丢在学院,自己出来搞这些东西。”她的眼睛飞快地扫了四周一圈,实在搞不清她在干什么,“你要毁掉自己的前途与我无关,但要拉着唐桃给你垫背就跟我有关系了。”
淳子一言不发地听着,等她说完了才开口:“你是唐桃的朋友?”
莫明雪冷着脸不接话。
“虽然我留她在学院,确实有强迫的性质,但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双向的选择。她不认识我,也没有为我圆谎的理由,要是实在豁出去揭穿我,或许对红石学园的名誉有损,但毕竟她是被威胁的,后果不至于太严重。如果不想留在这里,她可以随时挂失证件回到中国。但她没有。”淳子拎着薯片站了起来,“既然她自愿这么做,你又何必替她喊冤?”
莫明雪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她在强词夺理,但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是啊,这是为什么?唐桃最大的错就在于隐瞒真相太久,要是刚到圣玛利亚学院就说出真相,也就不存在欺骗学校的问题了。唐桃虽然确实在某些方面比较傻,但一向谨慎,绝不会为了保护淳子而欺瞒所有人。那么,她以淳子的身份留在圣玛利亚学院的理由,是什么?
她忽然抬起头来,恍然大悟。
她之前没想到,或许连唐桃自己也不曾注意,淳子的身份地位给她带来的转变。她从一个观众变成了一名玩家,她从一直仰望着夏炽的唐桃,变成了能够站在他身边的淳子。
她会愿意假扮淳子,是因为她迷恋上了和夏炽站在同一个高度的感觉。可这毕竟是假的,就如同十二点的魔法过后,灰姑娘依旧要拖着肮脏的裙子走路回家一样。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席卷了莫明雪全身。她的脸颊浮上愤怒的红晕,声音也尖锐起来:“柳原淳子,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赶在还没出大事之前。”
“我不会回去的,我的钢琴还没做好。”
她伸手一指,指尖落在一旁粗糙的钢琴原形上。陆长歌锐利地眯起凤眼,在他看来,这架钢琴从用料到做工都差得惊人,别说继续做下去,甚至都没有看一眼的价值。
然而淳子十分坚定:“不把这架琴做完,我是不会回去的。”
不像莫明雪感情用事,陆长歌冷静地开始谈判:“你要多久?”
她看了一眼一旁默默站着的男青年,似乎是钢琴的制造者,因为听不懂中文而面露疑惑。她平静地说:“十天。”
“你开什么玩笑!”
莫明雪立刻就怒了,十天后,不正是白骑士节开始的日子吗?她是打算直接从工厂出来就上台表演?陆长歌拉住冲动的莫明雪,低头瞥了一眼她被风吹乱的秀发,又与淳子对视了几秒,忽然语出惊人:“我帮你。”
“什么?”
“我可以帮你做琴。不过如果无法赶在白骑士节前完成,你必须回学校参加表演,并且向校长坦白缘由,并对这次事故负全责。”
淳子立刻爽快地答应:“成交!”
莫明雪满脸惊异地瞪着陆长歌,第一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陆长歌从口袋里掏出亮着屏幕的手机,随手按了几下。
“以防万一,刚才的谈话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明天下午,我们依旧在这里见。”说完,便迈着沉稳的脚步朝工厂门口走去,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背影却十分轻松。
与此同时,圣玛利亚学院。
唐桃坐在沙发上,陷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苦战。
选择修作为搭档的时候,她只想着两害相较取其轻,却忘了修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的危险增加了很多。这不,一大早他就约她出来见面,捧着厚厚一叠已经写好的歌本,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翻阅着。
上帝啊,请保佑他就这样睡着吧……
两分钟后,他忽然抬手把其中一本扔到沙发上。唐桃一愣,拿起来翻阅,音符与音符毫无间隙地挤在一起,只是一眼就让人失去了研究的冲动。
唐桃长长地抽了口气。修抬头看她一眼,忽然说:“那个不是你的,是电子琴的。”
电子琴?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本摔在一旁的空位上。
“这本也不是你的,是吉他手的。”
吉……吉他手?
唱歌剧居然要用到乐队吗?
修看得眼睛疲劳,用手指捏了捏鼻梁,这才把最后薄薄的两张纸扔到了她的膝盖上:“喏,这是你的。”
两张纸,音符少得可怜,就算连她这样的音乐白痴,似乎也能弹得出来。这对她而言或许是好事,但作为与白骑士节选手合作的曲目,也太胡闹了点儿吧?
唐桃怀疑的表情太过露骨,修勾着唇笑了笑,忽然说:“不是这样的曲子,你也弹不出来吧?”
下一秒,身体右侧的沙发猛地陷下去,修的靴子居然踩上了沙发,海一般湛蓝的眸子近在咫尺,溢满了带着讽刺的笑意:“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柳原淳子?”
唐桃心惊肉跳,对方毫无顾忌的轻蔑眼神,已经代替嘴唇说出了事实。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暴露了?
修露出如同豺狼玩弄猎物的神情,故意沉默了几秒,才拖长了音调缓缓说:“确实,你来这儿之后几乎不曾弹过琴,当然无法在琴艺上暴露。长相也和档案上的淳子几乎一模一样,气质更是不差,所以一开始我也十分迷惑。”
他忽然蛮横地抓起她的手,白皙柔嫩的手指被握出了红印。他不理会她的挣扎,带着一丝玩味笑着说:“真是柔软的手指啊,弹钢琴的人,指尖都很硬呢。”
啊……
唐桃的身体猛地一震。原来如此,她虽然言行举止都万分注意,却被最简单的手指给出卖了。是什么时候,她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他第一次有机会接触自己的手……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蛰伏了这么久,装腔作势这么久,却选择这个时机露出獠牙,为的是什么?
动摇的眼神,随着记忆的重现逐渐冷淡下来。修有些诧异地发现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回归于红润,乌润的黑眸与自己对视,居然没有一丝被威胁的样子。
“说你的条件吧。”
“哦?”
“你既然一直不揭穿我的身份,留我到现在,一定有你的理由。”
修浅色的瞳仁露出一丝欣赏:“你果然是聪明人。你虽然不会弹琴,但是对我很有用,我一直努力争取你,理由也就在那本乐谱上。”
他松开了对唐桃的掌控,姿势狂妄地坐在沙发上:“虽然由我来说十分奇怪,但歌剧已经不行了,接下来的时代,应该是舞台剧的时代。系里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头儿,坚持要唱老掉牙的、早已进了坟墓的人写的歌,然而我不可能这样糟蹋自己的嗓子,我还有更广阔的空间去发展,音乐界的未来需要我。在白骑士节上和别人合作,对我而言不是个好主意,亚洲首屈一指的钢琴家不一定会配合我的演出,因为她不好控制,但你就不同了。”
他用手指挑起她颊边的秀发,用带着一丝诱惑的嗓音缓缓说:“白骑士节上,我和我的乐队将会是主角。而你,柳原淳子,就坐在钢琴旁边,做一个美丽的花瓶就好。”
唐桃的肩膀抖了一下,带着怒气的眼神扫向修英俊的脸。虽然他说的事情跟自己没有本质的关系,但她还是感觉被侮辱了。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就揭穿你的身份,顺便毁了淳子的钢琴生涯好了。”他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从沙发上跳起来,拿起包往门口走去,临出门时,又面带笑容地回过头来:“你要是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
唐桃涨红了脸。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沙发的垂穗,心中被屈辱填满,却深知自己没有权利说出反对的话来。从她站在意大利土地上的那一刻起,她的所有生活都是由谎言铸成的,如今被抓住了把柄,就如同被带刺的枷锁卡着喉咙。接下来的几天,唐桃每到琴房,看见的都是修和他的乐队的男生,热火朝天地商量剧情与音乐。自己坐在钢琴旁边,根本就是个无力的局外人。一开始乐队还投来好奇的目光,久而久之,竟再没人看她一眼。
虽然她也读熟了乐谱,象征性地练了练,后来才发现,无论多熟练的琴声,到时都会淹没在嘈杂响亮的电子音之下。
她看着兴高采烈的修,觉得他像戴着一张由笑容做成的面具。过了几天,唐桃干脆连琴房也不再去了。
还好,生活依旧给她留下了一寸曙光。修变了,环境变了,可朱利安没变。他依旧带着如同风一般淡然的微笑,体贴地陪伴在她身边,在察觉了她与修的矛盾之后,不仅没有追问,反而邀请她去教堂帮忙。于是每周去教堂的几天,就成了唐桃最快乐的时间,让她能够逃离学校的沉重压抑,来室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说是帮忙,也不过就是在朱利安忙碌的时间,坐在长椅上替他看一下东西。好在唐桃的心本来就静,望着教堂美丽的彩窗和穹顶发呆,也消磨掉了不少时光。
生活似乎平静而安定,带着让人麻痹的温暖触感。然而依旧有不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如同夜晚的海潮般低沉而危险,因为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夏炽。
不在打工的地方,也不在钢琴教室,他如同人间蒸发,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了一样。
这一天,她依旧坐在固定席上出神,几个参加礼拜结束的女青年听完了弥撒,闲谈传入了她的耳朵。
“你听说了外边广场上有一个画家吗?长得超帅,不知道是哪个美院的学生啊。”
“我见过!昨天我还请他帮我画了幅画呢!他们原本是一男一女的组合,不过女的这几天都没看见,只有那个帅哥留在那儿作画。”
“哎!这么好!反正离得也不远,要不我们去看看?”
唐桃听了她们的对话,不禁也有些好奇。广场上俊美的流浪画家,这个传言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她却一次也没见过。
估算着朱利安还有一个小时才能结束,她抱着二人的包朝门口走去。
“唐桃!”
就在快要出门的时候,熟悉的喊声忽然从背后传来,朱利安快步追了上来,脸上带着微笑。
“今天可能要留到很晚,你不用等我了。”说完又看了眼表,“现在饿的话,我们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唐桃不接话,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面具下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思念使然,她最近经常把朱利安错看成夏炽,然后在忽然醒悟的时候,觉得心脏里空空荡荡的。
朱利安见她呆呆地出神,温和而好奇地打量着她。
为什么他不能像朱利安一样?
为什么他不能对自己温柔一些?
陡然浮现于脑中的责怪,简直把唐桃吓了一跳。她立刻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转开视线,在朱利安充满不解的询问中,将包塞回了他的怀里。
“我一会儿还有点儿事,今天就先走了。”
她勉强朝他笑了笑,随后一阵小跑,逃一般地离开了寂静的教堂。
等到脚步踏上广场时,已经是黄昏了。
人们悠闲地散着步,白鸽在喷泉边小步跳跃着,啄食石子缝中留下的面包屑。唐桃四处搜索着别人口中的帅哥画家,然而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唐桃抱有一种奇怪的期待,她在想,那个画家会不会就是那天在美术馆帮助自己的人?当时虽然没看见他的脸,但他的声音好听,个子也高,应该是很帅的吧?
如果能再见他一次,好好跟他道谢就好了。
她往喷泉边走去。
晶莹剔透的水花四溅,重重水幕之后,是一双墨绿的眼睛。先是满含惊讶,再是惊慌不定,正收拾着画板的手指,便滞在了画纸上,一根根缓缓收紧。
如果水声能掩住心跳的话,他期待着天上再下一场倾盆大雨。
怕什么呢?他的嘴唇动了动。
那明明就是他的小桃,不是吗?
她往前走着,四处张望,一步一步。
他便往后退着,围绕闪光的喷泉,一步一步。
铅笔如有生命,快速地在白纸上摩擦。他打量着她,时隔漫长的光阴,清澈的眉眼,被风扬起的发丝,略微上翘的嘴唇,小巧却倔强的下颚。她的一切都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她的一切早已书写在他的血液里。
就在这一刻,他是如此确定自己是喜欢她的。也是这一刻,他是如此确定自己是怕她的。
他很害怕。
他的心比他的铅笔更熟知她。
可他却不能像铅笔触碰纸面一样,触碰到她。
他们就如同磁铁的同极,又像是无止境的旋舞,围绕着喷泉的圆环,他推着她走,她推着他走。一年一年,一年又一年,他们能够轻易地绕过喷泉看到彼此,然而谁都没有踏出那一步的距离。
教堂的钟声响起,空旷而悠长。唐桃遗憾地皱眉看天,原来自己来晚了吗?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没在原地停留,转身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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