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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南京(5)

作品: 南北往事 |作者:长宇宙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21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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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柯抓到机会大倒苦水:“别提了,为了这个我爹快骂死我了,人家下来调查,勒令马上整改,整不好,不让开工,耽误一天就是几百万的流水,还得给周围那些穷人一个安置,前天股价跌停,媒体是天天上门采访,我哪有闲钱安置他们。”

说完,金小柯拿起酒杯一仰头就干了,跟沈斯亮示意空杯底儿:“哥,不说糟心的了,这杯算我敬你,第一次见面。”

沈斯亮不应,蛮有兴致接着问:“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谁胆儿这么大?”

金小柯见沈斯亮对这个还挺有兴趣,便给他接着讲:“开头的是个报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还是个女的,要我说这女人真就不能干这个,舌头太长,不懂事儿。”

“我找人给他们报社集团施了压,人是停职处理了,但是我影响坏了啊,我损失有了啊,找公关删也删不干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把那女的修理了一顿,才算解气。”

“怎么修理的?”沈斯亮手搭在桌上,仰头也干了一杯酒,喝完,他皱了下眉:“这要不狠揍一顿可真便宜她了。”

“打狠着呢!本来让手底下人找了俩混混,附近村里的,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厉害,寻思给她个教训,但是这女的命大,给跑了,也有两下子,是个烈货。”

说完金小柯还自言自语:“叫什么来着……名儿还挺好听。”

宁小诚低笑,这人要是没脑子,还真救不回来了。

沈斯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提醒道:“叫霍皙。”

“对,叫霍皙。”

话音刚落,沈斯亮一把掀了桌子,抄起个瓷瓶儿就往金小柯脑袋上招呼:“你他妈还敢说。”

酒瓶爆裂。

程聪一个猛子上去扑沈斯亮。

哗啦啦——

宁小诚啧啧看着,白酒混着一桌子的珍馐佳肴碎在地上,青瓷碎花的小碗儿,楠木的筷子,烙银的勺子,真是可惜了了那些好东西。

完喽。

从艳势出来,小诚和沈斯亮并排坐在台阶上,武杨拎着瓶矿泉水站在后头:“给他洗洗,别感染了。”

也不知道刚才是在哪儿蹭的,沈斯亮眉毛破了个小口,手也肿了。他这回倒是没刚才嚣张,任小诚给他冲着伤口。

武杨说:“程聪把他送回去了,我怕这回,他不会善罢甘休。”

小诚懒懒的:“人渣留着也是祸害,也算咱帮他爹教育教育。”

武杨跟他抬杠:“那你最后拦着斯亮干啥?”

“我是怕他给人打死自己也搭进去!”

斯亮没妈,从小跟爹长大,很多世故道理自他幼时起该由母亲温柔教诲的东西他都没有,沈钟岐作为父亲,虽教他正直做人,坦荡行事,可沈斯亮身上总是有股戾气。

今天这口气不出,他心里难受。比让他背个处分关个禁闭都难受。

小诚叹气:“哎,二朵儿今天出院了。”

沈斯亮听了也不意外:“嗯。”

“你不去看看?”

“我看她干什么?”

沈斯亮从台阶上站起来,揣着裤兜,慢悠悠往车上走,吊儿郎当。好像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走了一半儿,他跟小诚和武杨吹了声口哨:“哎,你俩。”

他回头,朝两人洒脱一笑:“这事儿寒碜。”

“别跟她说。”

结果这事儿,霍皙还真就被蒙在了鼓里。

霍皙出院,是许怀勐亲自给接回去的,回去路上,司机感慨,前一阵子是当爹的住院,当闺女的来看,这才多长时间,当闺女的住了院,倒是把当爹的给急坏了。

最后一期疗养也不住了,许怀勐让人收拾东西非要从山里出来,怎么劝都没用。

下了车,老的扶着小的,嘴里一直担心嘱咐:“你可慢点儿,慢点儿。”

进了单元门,许怀勐跟霍皙说:“要不,爸背你上去?”

霍皙脸都臊红了:“……我腿没事儿,能走。”

胡仲拎着行李在后头,微笑:“你爸这是心疼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家里没个能照顾病号的女人,很多东西不好动手,霍皙躺在屋里,许怀勐跟胡仲商量,要不,给她找个阿姨?

霍皙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喜家里有陌生人,说什么都不同意,许怀勐问她,那你天天吃饭怎么办?脸让人打的跟花猫似的,虽说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但是碍着面子,她肯定不好意思下楼去食堂,这地方压根叫不来外卖,一日三餐都是问题。

霍皙说我自己能做,许怀勐吃了一惊,方便面加袋儿榨菜也叫能做?霍皙用被蒙住脸,闷声闷气,你走行吗?

霍皙要强,本来挨了打让许怀勐知道就挺害臊,这下,许怀勐对她越好,越拿她当回事儿,她心里就越过意不去。

最后,许怀勐和胡仲一商量,去超市给她买了一堆半成品和冰冻面食,千叮咛万嘱咐的才从家里出来。临走的时候,许怀勐站在门口,背手,瞅着霍皙背影跟她说。

“我走了?”

霍皙侧躺在床上:“嗯。”

许怀勐转身,想了想,又转过来:“你那伤口别紧着碰水,按时间吃饭,有什么事不想跟我说就跟你胡叔说,别自己出门,带个人作伴儿。”

霍皙闭上眼:“知道了。”

许怀勐咂咂嘴,想走又舍不得。最后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我走了。”

下了楼,司机去后排拉车门,坐进去之前许怀勐又抬头往三楼的阳台上看了一眼,霍皙果然站在窗口,探出一颗小脑袋在看,见许怀勐抬头,霍皙马上又把头缩回去了,许怀勐高兴笑笑,背手心满意足的上车。

胡仲载着他回家,跟他说这几天的事情:“我听说,打霍皙那两个人抓着了。”

许怀勐嗯了一声,想想,嘱咐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不要插手。”

胡仲点头:“是,我知道。”

胡仲跟许怀勐很多年,说话不拘谨,有什么讲什么:“其实我看,斯亮对霍皙也还是有感情的。就是两个孩子心里都憋着,较劲呢。”

许怀勐在后座,戴上老花镜:“怎么说?”

胡仲一笑:“前一阵他和小诚他们把金能的大公子给收拾了,收拾的还挺惨,第二天听说就让他老爹给接回去了,人家老爹找人上告,斯亮因为这事儿挨了个不小的处分,给刘卫江气的够呛。”

中午顶晒顶晒的太阳,大老刘让人没收了沈斯亮的饭卡,停了他的职,每天背着负重操场重装五公里,这小子听说以后,二话没有,转身就去换衣服。

有单位新分来的年轻人好事儿打听:“沈参谋,你犯啥错儿了?咋罚的这狠?”

沈斯亮嘴硬,汗珠子成串往下掉,还有心思跟人家贫嘴:“我犯啥错儿了?没看出来我这是给自己加餐呢吗,年底考核,咱得练练。”

刘卫江看了,站在办公室窗前气的直吼:“还是没认识到错误你!再给我加三公里!!!”

最近天热的很快,下午五点多钟,太阳依然烤的人火辣辣的。

沈斯亮的车在大门口按了按喇叭,门卫抬杆,黑色车影嗖的一下蹿进来,直奔着矮矮的灰色家属楼而去,拐弯时遇上下班回来的熟人,站在窗外跟他打招呼。

“斯亮!今天有空回来了?”

“啊,回来了。”

“怎么着,前一阵听说你吃了个瓜落儿(吃亏),刘卫江没少扒你层皮?”

“滚蛋。”

“嘿,你家往左拐,往右拐你是去哪儿呢?”

沈斯亮一脚刹车,从车内探出头骂他:“你闲的是吧?”

对方哈哈笑,跟他一摆手:“走了,我家二小子要吃奶粉,得快着点买去,回去晚了,她妈非跟我急。”

“走吧,回头办百天记着让人给我捎张请柬。”

“得嘞。”

沈斯亮的车沿着杨树林往前开,慢慢滑到一幢颇有年头的灰色小楼门前。

他关上车门,从后座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纸袋,背着手,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钻进了单元门。

霍皙在家里养了几天,伤好的差不多了,正坐在窗前发呆。

屋里很静。

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手边放着一壶半凉的柑普茶。披着一头毛茸茸的头发,就那么坐着,瞅着楼下。

渴了,拈起小瓷盏,浅啜一口,然后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唇儿。

像只猫,又懒又傻的猫。

门外有人敲门。

傻姑娘像灵魂出窍了似的,眨眨眼,幻听?

门外那人百折不挠,敲的没完没了,霍皙回神儿,猛地站起来,腿磕在客厅的柜门上,她疼的骂了句脏话。

她曲着一支腿蹦蹦跳跳去开门,门一拉开,露出门外半张脸。霍皙受惊似的,又拽着门往回扯。

沈斯亮站在门外,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干,手掰着门缝用力往外拽,霍皙瘸着一只胳膊,不是他对手,被沈斯亮这么使劲一拽,脚下踉跄,扑通一声仰在地上。

沈斯亮慢悠悠进来,把手里的纸袋放在她家门口玄关,看她狼狈相,居高临下地:“甭装,胳膊瘸了,可没听说你把腿也给伤了。”

膝盖那股又酸又麻的劲儿久久不散,霍皙一听他这么说,一下就没声儿了。

见她不说话,沈斯亮心里犯堵,走到她跟前提着裤腿蹲下,她在家里未施粉黛,素着一张脸,肿消了,就鼻梁骨上还有点青,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屋里南北两扇窗户被她开着通风,都是些实木的老家具,越陈木头越香,外面郁郁葱葱的树遮住阳光,一室绿意。

沈斯亮伸手蹭蹭她脸上的面粉,动作亲昵:“伤的怎么着了,前一阵儿忙,没腾出空来瞧你。”

霍皙自己撑着地站起来,很冷漠:“没怎么着,皮肉伤。”

沈斯亮收回手:“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吗?”

他问的认真,霍皙回头,反问他:“那我做错了吗?”

俩人都不提事件始末,却都知道彼此指的是什么,霍皙问的也不挑衅,像是真的在寻求他的答案。

霍皙看着沈斯亮的眼神清亮,透彻,也有依赖。那是长久以来只有两个人才懂的,她对他的依赖。

霍皙十七岁没成人以前,在尚未形成自己对这个世界独立观念的时候,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是她母亲教的,母亲教她读书,教她礼貌,教她是非,可在霍皙成人以后,十八岁以后,她与人之间的交往,对社会形色的种种理解,是沈斯亮教的。

她是第二个他,又不是他。

她有种骨子里的蠢,那种蠢,是灵魂里的纯真,不被外界所污染,始终坚信着自己的世界观,她善良,倔强,柔软,也刚强。所以这样的人格外容易受伤,也更需要被人保护。

沈斯亮深深看着她,很久才说:“没错。”

他想说她做事不过脑子,他想说她冲动,话到嘴边,被她那一双眼睛硬生生堵回去。

沈斯亮恨自己今天这趟来的没意思,来干嘛呢,他能做的,想做的,都已经为她做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

“武杨那车送去修了,修好了还回去,别占着人家的东西不放,我有个闲着的,就停在礼堂后头,钥匙给你放门口了。”

“武杨是人家,那你是谁?”

沈斯亮被她噎住,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脑子转的快,跟她诡辩:“你用谁的都是用,我跟武杨没区别。”

呸,区别大了。

霍皙撑着地站起来,但她是站起来往屋里走的:“我不要。”她犯了倔劲儿,狠心拒绝他:“沈斯亮,我不是要饭的,用不着你怜悯,烦我恨我了,一脚踢走,后悔心疼了,就拿根骨头哄一哄。”

说完,霍皙回头,两根眉毛竖起来,颇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跟他对峙。

“你也说了,小航那事儿过去了,我没脸把自己跟他,跟你扯上关系,小航走了,欠他的我怎么还,拿什么还,用不着你管,我不欠你的。”

“你走吧。”

沈斯亮气疯了。

他木木的戳在客厅里,眼里诧异,从来没想过她会这么跟自己说话。愣了几秒,他又乐了。

气乐的。

“你爱要不要。”

反正这么犯贱,就这一回了,下回她想都甭想。沈斯亮转头就走,把破旧的铁门关的震天响。

他急匆匆下楼,一身怒气未散,迎面撞上个带着眼镜,气质斯文的男人。大热天的,男人穿着灰色正装,拎着公文包,似乎在找着什么,沈斯亮看他一眼,越过他往车上去。

男人推推眼镜,忽然叫住他:”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沈斯亮两只手插在裤兜,在车前站定,慢悠悠拧过头:“干嘛啊?”

严靳很有礼貌:“跟您打听一下,五号楼在哪儿?”

沈斯亮往后略一摆头,开门上车,随即欲走:“这个就是。”

车子打着火,沈斯亮手停了一下。不止他停了,连穿着灰衬衫的男人也停了下来。

这声音,太耳熟了。

沈斯亮说话的时候带着京腔,痞里痞气的,还有点不耐烦。严靳的印象非常深。

俩人目光相对,沈斯亮往椅背上一靠,颇为玩味地盯着严靳,跟主人似的:“你找谁啊?”

严靳也不是善茬,不卑不亢反问:“我找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嘿!

放眼看看,整个院儿里,除了沈斯亮他爹那一辈的,除了楼上那个他拿着没辙的,还真没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拧着眉毛,一本正经吓唬严靳:“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斯亮从车上下来:“我是这儿的保卫股长,你身后这片儿,”他用手圈出一大片区域,指给严靳:“还有这片儿,都归我管,你说我是谁?”

严靳将信将疑。

沈斯亮挨了刘卫江体罚,天天奉命跟着岗哨早晚出操,每天重装三公里,说着,他就把车里的武装带搁在手里吓唬人,还下更像了。

严靳跟他对峙了几秒,忽然淡淡一笑:“我找霍皙。”

沈斯亮一摇头:“我在这院儿里十多年了,没听说过这人,你上别处找吧。”

“这个地址是她告诉我的,没找错,门卫也已经跟我确认过了,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再给你确认一下?”

沈斯亮不说话了,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那是他吃瘪时候一个习惯的小动作,也是他不高兴的前兆。

严靳朝他客气笑笑,缓步走入单元楼里。

严靳进去,沈斯亮挠挠后脑勺,无声骂了一句。

以前霍皙上高中的时候,有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来家楼下跟她表白求爱,沈斯亮遇上,那时候俩人还没确认关系,他好歹比他们大,不能跟一帮小孩儿掐架,就板着脸,端着深沉,用这损招儿把人唬走,百试百灵。

结果今天,阴沟儿里翻船了。

严靳是个很有分寸的人,霍皙一个独身女人在家,他不方便久坐,在客厅喝了杯茶,就要告辞。

临走时,还给霍皙留了个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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