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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磊子那对象谈的怎么样了?啥时候结婚?”
陶蓓蓓的三婶跟大嫂话家常:“快了,想今年十一办。那对象谈了三四年了,感情也挺稳定,不能总耽误着人家姑娘。”
陶蓓蓓的妈妈很满意,转而问另一个弟妹:“那洋洋呢?现在工作还在大连?”
“过了年,就调到海南了,家里这些年供这个小祖宗读书,可算是熬出头喽。”
陶蓓蓓妈妈听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她喜欢男孩,奈何自己跟老陶就生了蓓蓓这一个丫头,因为年岁大了,怀第二胎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给放弃了,所以一看这些出息的小辈,心里总是有点遗憾。
陶蓓蓓的三婶劝她:“咱家蓓蓓也挺好,大嫂,你别总唉声叹气的,回头让蓓蓓听了多伤孩子自尊啊。闺女大了,她知道轻重。”
“要是真知道轻重就好了,成天在外头不着家,前一阵子瞒着我跟她爸谈了个男朋友,是个博士,我这一听,也行,小伙子不错,刚想说带家来给我看看,谁知道前两天耷拉着脑袋回来,一问,又跟人家闹别扭了。”
“你说那么大个子一个姑娘,从小就鼓捣她那个排球,也没什么学历,现在不好好用硬件武装自己,整天吊儿郎当的,将来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谁娶你啊。”
陶蓓蓓正在院子趴墙根儿,站在厨房的窗户外头想偷几个饺子吃,一听自家妈妈跟二婶三婶说这话,瞬间低落。
陶家三兄弟在后院聊了会儿天,忽然老二陶戈问:“你说,咱家蓓蓓,今天是怎么了?”
老大陶洋从手机中抬头看了一眼,嗯了声:“谁知道,有心事?”
陶戈扬声问:“蓓蓓,今儿二哥瞧着你怎么没精神呢,屋里那么多好吃的,你不赶紧去?”
陶蓓蓓坐在大哥车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水管子浇花,闻言她恹恹的:“你想吃你就去呗,反正我不进去。”
“哎呦,还闹小脾气儿了,跟三哥说说,谁欺负你了?”
这一看就是不高兴了,怎么说也是她老爹做寿,当闺女的总苦着一张脸可不行。陶蓓蓓心思浅,想干什么全都在脸上,那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儿分明就是写着为情所困呐!
陶磊猜:“是男朋友?俩人闹别扭了?”
陶蓓蓓一扭头:“才不是。”
陶磊靠在车上,接着猜:“那是……工作不顺心了?”
她找了个排球教练的活儿,每天就在体育中心教教小孩热身和一些基本技巧,也不太像能跟人怄气,陶洋比他们年长几岁,心眼儿最多,他直接说了个人名儿。
“武杨?”
陶蓓蓓水管子一歪,洋洋洒洒喷了陶磊一身,她不可思议看着陶洋:“你怎么知道?”
陶洋得意看着老二老三,一抱手:“也就武杨能让她阴一阵儿雨一阵儿的,跟大哥说说,他怎么着你了,要是真欺负人,哥给你报仇去。”
陶洋因为常年在海港皮肤晒的黑,一说话颇有气势,很有大哥的样子。
陶蓓蓓挠头,这时候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拌了两句嘴,我也有不对。”
那天他们组团一起去医院看沈斯亮,宁小诚开车,蓓蓓知道了以后中途也要去,在医院不能多待,一到了晚上就有护士把他们撵出来,正是饭点儿,小诚说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席间,有人问起蓓蓓和她新谈的那个男朋友,陶蓓蓓给他们介绍,一张嘴,就是我们家腾云。
我们家腾云可棒了,他研究那个控制工程可以运用到航天器上,都申请科技专利啦。
我们家腾云很得导师器重,说要攻读博士后呢。
我们家腾云……我们家……
听着听着,全程没发一言的武杨忽然就不耐烦了。
还腾云腾云,你们家腾云那么厉害他咋不上天呢?没带着他那研究成果一起给安到航天器上和太阳肩并肩啊?
武杨这么一喊,陶蓓蓓吓了一跳,瞬间尴尬,她怒拍桌子呛他:“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不上天?”
武杨往后一靠,傲慢劲儿上来:“爷天天保卫你们安全,直升机一天巡逻三回。你说我怎么不上天?”
陶蓓蓓被噎住,梗着脖子半天没吭声,武杨心里解气,没遮没拦的提醒她:“姑娘家家别那么上赶着,好像嫁不出去着急人家娶你似的,忒难看。”
一来二去,俩人谁也不肯让谁,最后陶蓓蓓委屈,起身就走,宁小诚出来圆场,蓓蓓,你武杨哥今天生理期,有毛病,别搭理他,来,小诚哥给你点好吃的,吃完我送你回去。
陶蓓蓓难受的眼泪都掉出来了,摇摇头,小诚哥我不吃了,从此以后,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小诚给她揩掉眼泪,怎么哄都没用,最后一进屋,武杨想问又拉不下脸,她……走了?小诚镇静,走了。哭着走的。
武杨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陶蓓蓓把这事儿跟几个哥哥一说,三个人不愿意了,呸,我妹妹嫁不嫁的出去跟他有什么关系?哪儿用得着他来指手画脚!走,抄家伙报仇。
何况陶蓓蓓小的时候就喜欢粘着武杨,跟这三个堂哥不亲,陶家偏偏女孩还少,几个傻小子想跟妹妹多玩儿一会,抓不着机会,这回,总算找到一个宣泄口。
仨人浩浩荡荡往武杨家走,正好和手里拿个玩具的罪魁祸首正面遭遇了。
那天可蓓蓓不欢而散以后,他心里一直想找个机会去跟人家和好,说说软话,毕竟二十年光腚娃娃的情谊不能因为这几句话就散了,今天回家,恰好碰上表姐带着孩子来串门,小丫头手里捧着个玩偶,那玩偶长的还挺喜气,桃子造型,笑容荒诞,傻萌傻萌的。
武杨跟人家商量:“毛毛,你把这个给小舅行吗?”
三岁大的女娃眨巴着眼睛:“不行,这个是妈妈给我买的,我天天搂着睡觉的。”
武杨从兜里摸出几块巧克力:“那下回小舅给你买个新的,你先把他借给小舅玩儿两天。”
毛毛扁扁嘴,有点舍不得,可是又不舍得拒绝小舅,最后下了好大决心似的:“好吧!那我给你!”
武杨拿着从人家孩子手里骗的玩具,正大模大样往陶家走,寻思趁着她家人多去给拜个寿,伸手不打笑脸人,到时候不怕陶蓓蓓不看他。
可没想到,他还没上门,人家倒找上来了。武杨一看,气势不对,拔腿就跑,陶戈一个飞毛腿给人按趴下:“武杨,哪儿去?”
武杨也没想到出师不利这么快就被降服,赶紧跟陶戈服软:“二哥,你这是干什么……咱哥俩多少年没见了……”
陶戈呸他:“谁是你二哥?你欺负我妹妹,还想跟我成一家子?”
“我啥时候欺负你妹妹了!”
“还嘴犟?老大,你说怎么着?”
陶洋晃晃脖子,松筋骨,给陶戈递个眼神儿:“还怎么着,打呗!”
话说间,仨人就比划起来了,一开始武杨还像模像样趴在那儿让他们打两下报报仇,后来他觉着势头不对,陶戈陶磊这是真下黑手收拾他,一个大背摔以后,他也急了,武杨怎么说也是团里大比武的冠军,这回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陶蓓蓓火急火燎的追出来,就看见三个人乱成一团的画面,她还真以为是自己这俩哥哥在打武杨,殊不知,是人家在高手过招互相较着劲呢。
陶洋拳头刚举起来,陶蓓蓓愣头愣脑就冲进去死死抱住武杨的腰:“大哥你别打了!!”
她这一冲,武杨下意识护着她的头背过身,肩膀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疼的人快吐血了,缓了半天,他把怀里的人拎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傻啊!要是我没收住这拳就挨你头上了知道吗!”
陶蓓蓓吓得什么都忘了,讷讷道:“那你也不能这么让他们揍你啊,三打一,你不被打死了。”
俩人这一来一往,甜言蜜语,陶家仨小子一下就炸了:“嘿嘿嘿!!!嘛呢嘛呢!!陶蓓蓓你还有没有良心?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陶蓓蓓充耳不闻,回头还恶狠狠瞪了她哥一眼,没事儿就打人,粗鲁,讨厌死了。
武杨厚着脸皮凑过去扳陶蓓蓓的脸:“让我看看,刚才伤没伤着?”
陶蓓蓓摇头,缺心眼儿似的还去摸他:“我哥给你打疼了吧?”
武杨捡起刚才掉地上的玩偶套在手上,嬉皮笑脸哄她:“你看,像不像你?我特意从张小毛手里抢的。”
“你怎么总抢毛毛的东西呀……”
“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喜欢。”
“喜欢下回我给你买个更大的,不生气了好吧?”
陶洋,陶戈,陶磊三兄弟抱着膀站在树底下,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齐刷刷翻白眼儿,妹妹,说是自己的妹妹,哥们几个给她出头,护着她,宝贝着她,到最后怎么着?还不是给别人当了媳妇儿?
可怜他们家这傻蓓蓓,自己陷入情网还不自知。
晚上警卫排的几个兵在体育场攒了场足球赛,小规模的,就五个人,他们换了大背心和短裤往场地走,正好遇上陶家三个兄弟和武杨,闲打趣说了一嘴:“武爷,陶哥,我们踢球人手不够,凑个份子呗。”
武杨犹豫,本来是想去陶家给陶蓓蓓她爹拜寿的,这下两头脱不开身,陶蓓蓓因为母亲在厨房说的那番话心里难过,不想回家,便撺掇武杨去参加。
多长时间没运动了,就当活动身子骨儿,陶戈他们也点头应下,可是算来算去,还差了一个人,有个兵说:“看看体育场有谁,咱再找呗。”
“那帮小子踢球耍赖,玩儿的脏。”
踢足球,讲的就是个团队精神和默契,不认识的人临时组队,影响发挥,武杨琢磨着去哪儿再找个人来,正好不远处过来一辆车,武杨一拍大腿:“有了。”
他去拦车。
沈斯亮踩着刹车慢慢停下,降了车窗:“大晚上的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呢?”
武杨趴在车窗外:“小沈同志,咱们弟兄踢球,差个后卫,你来给凑个人手呗?”
沈斯亮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歪着肩膀,显然那只胳膊还没好利索:“都谁啊?”
“我,陶戈他们,五打五,来不?”
“行不行给句痛快话,都等着呢。”
沈斯亮以前也是学校足球队的种子选手,踢的就是后卫,懂球的都知道,当后卫要最会审时度势,关键的时候能防守,转场的时候敢进攻,是整个队伍中最深藏不露的力量。
“行啊。”沈斯亮痛快答应:“我回趟老爷子那儿,换身衣裳,你们在球场等我。”
住院二十多天,他得先去沈钟岐那儿报个到。进了家门,沈钟岐正好往桌上放了最后一盘菜,沈斯亮往玄关扔了车钥匙,吸了吸鼻子,一股子炖肉的味儿:“爸,您忙什么呢?”
见他回来,沈钟岐不似往常严肃,笑呵呵地说:“知道你回来,给你炖了点儿骨头,多少年不下厨房了,手艺有点生。”
其实沈钟岐年轻的时候,厨艺很好,尤其是在妻子去世以后,沈斯亮拉扯着年幼弟弟在家,那时候沈钟岐下班早,也不像现在这么忙,每天晚上都回来给他们哥俩做饭。后来长大一点,小航能走路懂事儿了,沈钟岐就不像原来那么常常回来了,沈斯亮就带着弟弟去吃食堂。
那时候哥儿俩有个老式的打饭搪瓷缸子,墨绿的,一次一缸饭,半缸菜,吃了能有七八年。
再后来,俩人长大了,上学的上学,出国的出国,生活都能自理,都快忘了家里饭菜是什么味儿了。
知道沈斯亮今天回来,沈钟岐特地下班早了一点,买了骨头回家,用文火足足炖了两个小时。
沈斯亮换鞋进屋,走到餐桌旁边,端起碗喝了一口,静了几秒:“您没放盐吧?”
沈钟岐一愣,赶紧也尝了一口:“……你看我这记性,我给你拿回去重新回回炉。”
“不用。”沈斯亮拉开椅子坐下:“就这么吃吧,挺好。”
除了骨头汤以外,桌上还有卤好的牛蹄筋儿,辣椒炒瘦肉,苦瓜鸡蛋,和一道烧土豆。
都是些家常菜,沈斯亮囫囵吃着,人老了,做饭的手艺不如从前了,但他还是挺捧场,一小碗饭很快就见了底儿。
沈钟岐慈爱的看着他:“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爸,我一会儿跟武杨他们出去踢球。”
吃了一头一脸的汗,沈钟岐给他拿纸巾,关心道:“你那胳膊好利索了吗?”
沈斯亮擦擦嘴:“早没事儿了。”
“是……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沈斯亮放下筷子:“左边。”
“那也还是小心着,伤筋动骨一百天,武杨那孩子身子骨壮实,别给你撞坏了。”
“你儿子哪儿那么不禁撞。”沈斯亮起来收拾碗筷,特意用左手动了一下:“这不挺好吗。”
上楼换了衣服,武杨他们已经等在足球场边上了,沈斯亮场前热身,先趴在地上坐了几个俯卧撑,又抻了抻筋骨,跟武杨聊天儿:“我家老爷子今天有点怪。”
“哪儿怪?”
“给我做了顿饭。”
“高兴呗。”
说话的时候沈斯亮眼神一直往外头乱瞟,武杨踢他:“你看谁呢?”
“看热闹。”
“找霍皙呢吧?”
沈斯亮拍拍手上的灰:“她最近忙什么呢?”
武杨大大咧咧道:“忙谈恋爱,忙嫁人呗。”
沈斯亮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第二口含在嘴里,鼓着脸半天才咽下去:“跟她那组长啊?俩人没戏。”
武杨一愣,莫名其妙:“你真不知道?”
沈斯亮发毛:“知道什么?好好说话。”
武杨闭嘴想了半天,还是觉着这事儿应该告诉他:“二朵儿他爹给她找了门亲,以前是咱前头八号院儿的,叫宋方淮,说是俩人奔着结婚去的。”
“谁跟你说的?”沈斯亮眉毛拧起来:“满嘴跑火车。”
武杨捂着心口:“诶呦喂,天地良心,哥们能拿这事儿跟你开玩笑吗?许善宇那大嘴巴说的,小诚我们都知道,蓓蓓也问过霍皙。”
沈斯亮把矿泉水放到地上,不说话了。
他两只手随意插在裤兜里,脚上一双绿色解放鞋,悠悠盯着路边。
难怪呢。
难怪整整一个多月没看她人影。
自那天她去了医院以后,再也没来过。
合着,是找着下家了。
可说巧也是真巧。
今天晚上,霍皙吃过晚饭,换了衣服去家门外不远的一个公园散步。
那公园是开放式的,临着一个人工湖,每天有很多遛弯遛鸟的老人,周围也有很多有腔调的酒吧和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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