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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蛰伏

作品: 一生一世一双人:古言小说必读经典 |作者:星零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7-2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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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华别庄,每年只在皇家宴席时才开启的庄园却在这日的清早被打开了大门。

这座庄园位处皇城周边,所占面积超过了任何一座皇家庄园,里面种植的花卉更是涵盖了整个天佑大陆的所有品种,素有‘万花之园’的誉称,是每个皇家公主宴客的最佳地点。

连大宁每年举办琼华宴的地点都比不上这里,就算是公卿贵族想借上一用,都甚是困难。

凤华别庄自清早便正门开启的传言在京内不胫而走,围着的百姓看着开启的正门和站在庄外那些杀气腾腾的侍卫,都起了窥探到底的心思。

近来京城好像没有宴会举办的传言,到底是什么样的贵人能让军中将士如此大动干戈?

时过正午,才有一老者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态威仪,举止不凡,就是围着的百姓都觉得这恐怕是哪个世家的族长了,可他却站在大门外看着那条唯一可以到达庄园的官道,慢慢的等候起来。

直到一辆飘荡着暗金穗络的马车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众人才明白真正让凤华别庄开启的人恐怕是到了。

马车行得极慢,乌黑的骏马慢慢踱着步子过来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他们等待了一上午只是为了看这两匹马表演一般。

明明只是几百米距离,却偏偏行了极久。等那辆马车稳稳的停在别庄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胸口的闷气松了下来。

马车帏布被掀开,一个梳着折扇长髻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浅绿百褶的长裙穿在她身上有一种伶俐的活力,眉目间的英武一看便飒爽不羁。她从车上走下,朝门口站着的老者走去。

这家的小姐英武不凡啊,看多了娇弱柔和的大家小姐,这陡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别样做派让众人眼前一亮。

“凡叔,小姐说直接把车赶进去就好了。”

声音也清朗干脆,毫不扭捏。咦,她不是正主?明白过来的百姓开始翘首期盼车中的人走下来时是何等的光景了,连丫鬟都有此仪态,这不知家门的大家小姐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

洛凡看着早就备在了大门后面的软轿,满脸无奈,这才几步啊,她家小姐还真是……

他招了招手,随后往旁边一站,慢慢弯下了腰:“恭迎小姐回京。”

连同那个刚刚走下马车的绿衣女子和候在门口的侍卫一同弯下腰来齐声开口。

门外守着的百姓脸上都隐隐有些失望,可惜了,还是观不到那帏布之下到底是何等的风姿。

马车慢慢朝庄里驶进,一阵微风拂过,将马车前端的帏布吹了一稍起来,隔得老远,众人只看到一抹极深的黑色在车内闪过,但大门前端的模样却清晰的呈现在车内。

“停下。”淡然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带着一份独特的慵懒。

马车骤然停住,唯车头进入了门内少许。

“小姐,有何吩咐?”赶着马车的车夫急忙转过头轻轻问道,神态恭谨。

“把上面那个东西拆了。”车夫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马上便明白车中主人的意思。

“是。”几乎是一瞬间,原本嵌套在大门上面的檀木牌匾便被取了下来,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车夫仍是稳稳的坐在马车上,只有他手里的牌匾可以证明他曾经移动过。

好俊的身手,这次不止是周围的人赞叹,就连守在门前的侍卫眼底都有了一丝艳羡和叹服。

只是跟在小姐身边三年而已,年将军的身手比以前更加厉害了!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等它慢慢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的时候,凤华别庄——不,曾经的凤华别庄也缓缓关上了大门。

围着的众人这才明白这并非是皇家公卿宴客,而是——这座声名显赫数百年的皇家庄园有主了。

只是,这怎么可能?就连当今隆恩甚重的长公主也不曾肖想过拥有这座庄园!

第二日,当京中百姓开始纷纷猜测搬入凤华别庄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前一日被取下牌匾的地方重新挂上了新的牌匾——洛府。

凤华别庄外换下的牌匾每天都引得路过的百姓驻足观赏一番,甚至还有些得知消息的人刻意来这探寻探寻,仅仅几日,洛家府门外的光景都比得上那些享誉甚久的京都古迹了。

只可惜,洛府大门紧闭,每天只有侧门开启之后下人出来购买一些物什,不少闻名前来的酸腐儒生则对着那紧闭的大门和杀气腾腾的侍卫望而生畏。

按理说,刚入京城的贵家小姐大多会举办诗会或宴会,邀得名门小姐来结识一番扩大交往圈或是以此提高自己在京城贵女中的名望。可半月下来,洛家小姐却硬是没有丝毫介入京城贵女圈的迹象,也没有哪家闺秀有收到洛家小姐发出的邀请,所以这神秘莫测的洛家小姐在引得众人注目的同时,京城里也渐渐有了洛氏女容颜粗犷,文采欠佳的传言。

若非如此,又何惧于现于人前?

当然,这些流言的来历也是很值得玩味的。

凤华别庄,不,洛府大门里的光景和过去的半月一般无二。

这里自然是听不到外面的闲言碎语的,况且就算是听到了,里面的人也未必会挂心。

院子里举着巨石的清河跑得正欢,年俊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不止一次感叹过,这丫头绝对是个怪胎,才不过十六岁,却能举起千斤之石跑上十几圈,而他如今也不过才堪堪举起罢了,连挪动都不能。

明明他近一年来修习的也是洛家祖传的《亢龙诀》,可成效比起清河来却差了不少,他至今还记得当洛清河告诉他学的是《大力诀》时他呆楞的表情,明明是百年洛家不传之秘,如今不仅传给了外人,还改了这么个让人痛不欲生的名字。

看来,小姐在取名字上天生就有让人瞠目的能力。

年俊朝旁边石台上的木榻看去,身着深紫锦袍的女子大剌剌的睡在上面,锦袍上偰绣的古纹印着神秘的气息,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文字。她紧闭的眉峰间有一种淡雅的沉然和宁静,额边散下的碎发静静垂下,观之让人顿觉韶华静好。

应该甚少有人能看到这睁开的瞳色间卓然璀璨的光华。年俊这样想着,却看到刚才还紧闭着眉眼的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来,她静静的看着院子里跑着圈的清河,眼神柔和而温润。

这种神色在宁渊眼中并不常见,年俊明白她一向对清河是不同的,也许整个洛家也只有清河和凡叔能让她在不经意间露出这种神色,他伴在她身边三年,知道这是她真正将某人纳入羽翼之下的意思。

他是漠北战场上翱翔的雄鹰,一腔抱负满怀,曾以为所有的鲜血都会在那片壮烈的土地上撒尽,直到应洛家本宅招选而入得禹山来,才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广阔。

他第一次见到宁渊的时候,是极冷的寒冬,她也如今日这般雍容的躺在软榻上,皑皑白雪下,也是这样极单的常服。那时候他便明白,这个女子不是外界传闻的那般简单,在她这个年纪能将功法修习到这种境界的人,古今甚少。

只是这般的女子,怎会舍得在那孤寂寒廖的禹山别庄里一住就是十六年,静待年华逝去。一年之后他才开始渐渐明白,像她这样透彻的人无论在哪都是无区别的。

如今对他而言,哪怕做不成扬名千古的战将,这个女子都值得他一生追随。

年俊转过头朝洛宁渊看去,正大光明、毫无躲闪,洛宁渊一向不喜欢躲闪之辈,他也慢慢养成了瞧人端正无惧的习惯。

他知道他家小姐容颜华美远超于他所见的任何一位所谓的美人,这种气度和芳华,才真真称得上瑶华之姿。

只可惜,养于深山十六载,世人皆不知。

院子里跑着的清河渐渐力不从心起来,眼滴溜溜的转了一下正待放下巨石时,清雅的声音在院子里悠然响起:“清河,还有三圈。”

声音很淡,却毋庸置疑,清河委屈的扁扁嘴,继续跑了起来。

一炷香之后,轰一声巨响,众人对此习以为常,毫不动容。

清河摆摆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把卷起的劲服放下朝木榻上躺着的宁渊走来。

“小姐,我跑完了,大力诀第五层我已经练好了,什么时候教我下一层?”她脸上红扑扑的泛着热气,一双眼睛格外精亮。

“等你什么时候举着它不喘气了就可以了,现在不行。”宁渊指了指地上放着的那块巨石:“从西山搬这个东西回来也费了我不少手脚,我答应了人家两个月后还回,你加紧练习就是了。”

清河憋屈的看了一眼那地上的丑疙瘩,满脸不情愿:“谁家这么小气,连块石头都舍不得。”

宁渊没有出声,朝那块石头望了望,眼睛难得的眨了眨,泛起几丝笑意。这的确是块石头,但却是她从西山御苑里搬来的瑞石,虽说是不问自取,但她也做了担保,应是无事才对。

“小姐,我们出去逛逛吧。”

“有什么好逛的,你才来几日,对这人生地不熟的,没什么必要。”宁渊轻飘飘的回了一句,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回避这个洛清河半月来日日提及的话题。

“熟,太熟了。”清河从腰间拿出个小册子,细细翻看起来:“西山的皇觉寺和梅林,城东的回望桥,舒和斋的素饼,东来楼的全席宴还有……”

洛宁渊看她来势汹汹的念叨,愣了愣神,随即好笑起来,这个丫头,恐怕是已经搜寻了很久。

也罢,在禹山那么个地方确实也很闷人,难怪她一个劲的想出去了。

“换衣,我们出去。”正在使劲说着的清河一下子卡在了当下,舌头慢慢打转回不过神来。

“小姐,你答应了?”

“对,我们现在就出去,就去你说的那个东来楼。”洛宁渊从木榻上坐起身来,清河忙不迭把锦鞋放在她脚边替她穿上,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是,是,小姐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出来。”她转过头,对呆愣着站在一旁的青年扬扬眉:“小年子,备马,咱们出去遛遛。”

年俊憋红了脸,使劲捏紧双拳不让自己发飙,这个洛清河,要不是小姐宠她,非把她饱揍一顿不可。他随即垂下头看着院子里摆着的千斤巨石,一股气便泄了下来,就算是他能,到时候被揍的指不定是谁。

宁渊看着三年来无数次在她面前上演的一幕,眼底稍上了一抹笑意。

回廊处站立良久的老者望着这个方向,胡子微微的上翘起来。

上书房里。

安四看着近半月来每日都要在案架前静坐半个时辰的宣和帝,好笑的摇摇头。

宣和帝清了清喉咙:“安四,再上杯浓茶。”

“陛下,浓茶饮多伤身……”

“这么聒噪干什么,朕身体好得很。”他抬眼骂了一句,眉宇间尽是笑意,无半点不快。

“诺,奴才这就去。”

等安四将浓茶重新奉上案架的时候,宣和帝仍然坐在那,面前没有任何奏折和军机要务,只有一块通体墨绿的虎形玉雕,拳头大小,形态鲜活。

“哎,灵玉世间少有,也就玉玺是用此物雕成,早就听说云州洛家的虎符是这东西雕成的,却不想也有这么大块。”宣和帝上扬了眉角,朝安四招了招手。

安四把旁边放着的软盒小心翼翼的放在宣和帝面前,将这块虎符置好收下,等着明天再打开让宣和帝把玩,显然这是他近来的一大嗜好。

“洛家的小姐近来如何?”

“一切甚好。只是,赵家今日定下了和方家小姐的日子,就在一个月后。”

宣和帝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朝旁边置放虎符的锦盒看了一眼,道:“明日再赐些东西到洛家去。”

“诺。”安四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看来陛下对这识趣的洛家小姐还真是高看一等。

“不过近来有些宗室对洛家小姐住进凤华别庄颇有微词。”

“不就是一个庄子,有什么好计较的,一群老学究。”宣和帝浓眉立马竖起,憋屈的摆摆手:“况且这庄子本就是洛家的,人家后人要收回,难到我还能霸着不成。有没有别的事?”

安四摇摇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几日前西山御苑的一块瑞石不见了。”

“什么?”宣和帝神情一顿,这西山的瑞石每块都逾千斤,能有人抱着这么个东西在城里打转?

“查到是谁搬走的?”

“暂时还查不到,不过搬走瑞石的人在另一块瑞石上留了话。”安四挪了挪脚,使劲盯着地面,努力让自己缺少存在感。

宣和帝看他这副样子,疑惑的抬抬眉,示意他说下去。

“家中幼女少玩物,两月后定当归还。”

京城城东的东来楼已有数百年历史,其享誉天下的名头除了囊括各地的珍馐美味外,便是京城学子经常在此的聚会了。

大宁一向政言开明,天子门生的发语权历来都被看得很重,他们一般自成团体,其中既有豪门世族的大家子弟,也有清贵门第的寒门学士。

这里每月都会有一次聚会,在这里,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就会很容易的被接纳于京城仕子的社交圈中,所以大多刚刚入京的学子和寒门子弟都会选择在东来楼每月的聚会上初展头角。

宁渊听着清河喋喋不休的介绍这座享誉甚久的酒楼,困乏的眨了眨眼,抬眼看着窗外刚刚显出点光芒的旭日,叹了口气。从两天前开始,这丫头就开始拖着她观赏京城所有数得上名号的古迹,东来楼的名菜也已经吃了好几日了,虽是了无新意,但也确实不俗。

清河撑着脑袋朝窗外望了一眼,轻咦了一声:“年俊,今日外面怎么这么多人?”

他们处在二楼的包厢里,东来楼第二层的消费不菲,能上得这里的大都不是普通人,再加上是京畿重地,权贵众多,是以这里一般较为安静,像这样的喧哗是他们前两日未曾见过的景象。

“东来楼每月十五都是仕子诗会的聚集地,有很多大豪都会出现,岭南的大师肖韩谨近日来了京城,想来他们也是来碰碰运气,若是得肖大师青睐,指点一二,日后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年俊一身藏青色的劲服,笔直的站在离宁渊三步的地方,想了想京城的近闻后慢慢道。

能让天下之人称为大师的人古来便极少,这肖韩谨想必不会只有区区浮名。宁渊打起了精神,脸上也泛起了一丝好奇之色。

清河撇了撇嘴,神情颇为纠结:“这么多人,我们等会下去会有点麻烦了?”

他们本来计划出了东来楼便去离这最近的回望桥,但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去,下面是满京城的仕子……

“有何关系,堂堂正正的下去不就成了。”宁渊挑挑眉,眼皮子都不抬。

但显然清河和年俊都不这么想,两个人脸色都有点凝重。

京城近些日子对洛府小姐的传闻并没有消迹下来,反而因赵、方两家的婚期公布后重新喧嚣而至。

虽说废婚圣旨颁在了赵家,但却并不能掩去洛宁渊最先被弃的事实,尤其是当方紫菲以一副幸福满满的姿态出席京城贵女的各种聚会时,关于洛家小姐羞愤难当、躲避家中不敢见人的传言就更是愈演愈烈。

她家小姐一向懒得理会这些事,是以这些闲话并没有传进她耳里,但并不表示洛府其他人不知道,若是今日东来楼仕子齐聚,那背信悔婚的赵然若是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徒生是非?

若是赵然出现,非拔了他的皮不可,就像在禹山捉的那头野猪一样!清河扬了扬眉,恨恨的想。

外面大堂的人声更加鼎沸,不少素衣儒袍的仕子都简朴着装而来,连平时镶金带银的配饰也大多换成了温润的玉饰。天下皆知肖韩谨素来喜质朴之色,最看不惯锦衣华袍之人,他们今日这般穿戴也是投其所好。

今日是入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肃爽的阳光带来的温煦渐渐照射在整个京城。

一蓝衣儒服的青年男子转了几条大街,临到东来楼的时候才舒了一口气,看着天色不早,急忙整整衣襟朝里面走去。

他生的冠雅温润,身姿挺拔,双眼肃朗清明,一看便是端正严谨之人,只是行走间步伐稍显紧张,脸上似是带着一丝愁绪。

“闰年兄,快上来。”楼上清朗的声音随之响起,蓝衣男子听得这声唤忙抬头一看,见到友人倚坐高楼便展了展眉角,应了一声后抬步就上了楼。

“云言兄,你来的这般早,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蓝衣男子上得二楼,将手中提的东西端端正正摆在桌上后才开口询问。

“我知道你极是看重肖大师此次来京之事,便特意托父亲打听了一下,他说肖大师十之八九会来这次的文宴,你就放宽心好了。”

“多谢云言兄了。”

顾易朝柳章感激的拱了拱手,神色缓和不少。他出生清贫,又素来瞧不得那些徒有花架、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两年前在东来楼的宴会上虽一举成名,但也因为人太过耿直而得罪了不少纨绔子弟,遂始终难以融入京都仕子圈。柳章虽说出自高门显贵,但为人磊落,两人相识后一直交情匪浅。

“闰年,你一向不太在意京城大豪的动向,这次为何会对肖大师如此关注,莫不是练了手好字希望他指点指点?”柳章看顾易长舒了一口气的模样,开口打趣起来。

“你又不是不知,我一向不在乎这些,肖大师除了一手字被奉为国体外,你应当知道他的画风也是当世一绝,早年更是走访了不少地方,我这次来实在是有要事请见,否则不会这般无礼。”

“说什么无礼,你看看……”柳章抬手朝大堂中央指去,撇了撇嘴:“这京城有点名气的学子基本上全来了,谁不想借此机会得肖大师青睐,自此鲤跃龙门?”

顾易往他手指的地方瞧了瞧,点点头,但一会便面泛疑色:“咦,听说燕宇公子素来极喜这种聚会,从不缺席,这次怎的未曾前来?”

柳章嗤笑了一声,带了一丝微不可见的鄙夷,神秘的朝顾易的方向靠近了几分:“你常年在外奔波,恐是还不知京城近几月来发生的事,我来给你说说……”

他说的隐秘,顾易听得也啧啧称奇,但一双端正的毅眉却在听得原委的时候不自觉的竖了起来,脸上虞色颇深。

他们这边说得小心翼翼,但其他人却未必有这样的品德。

赵、方两家的婚事八卦在这群仕子口中也是最近聚会的谈资,更何况那当事人还是把他们俱都比过的新科状元。

“赵兄,最近我们都没看到令兄出来参加聚会,可是家中有事,不方面出行?”

问话的人一脸傲气,穿着的儒服颜色虽是淡雅,但却是上品织造的锦缎,他朝旁边坐着的人划了划折扇,一副风流高雅的模样。

围着的众人听到这问话,一时静了下来,俱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被询问的人是赵然的族弟赵南,父母早亡后一直被赵氏族长养在名下,和赵然极亲。

赵南神情萎靡,他打了个哈欠,混不在意的摆摆手:“白兄,我兄长最近一直在礼部行事,下个月戎族和南蛮会遣使者过来,皇上已指了他协助礼部尚书接待,自是没时间参加我们的聚会。”

赵南掩下了眼中的厉色,看到一旁的士子因他的答复而或失望或艳羡的模样,微微扬了扬眉角,一群蠢货,真的以为那废婚事件能对我赵家有什么影响吗?

旁边的人看赵南脸色不虞,忙搭腔道:“令兄就是有福啊,这方家小姐温良贤淑,容貌顶尖,出身清贵,和赵然兄简直是天作之合,他日大喜,我等必当亲上府中恭贺。”

旁边站着的仕子俱都点头,世家中一向以赵氏为首,更遑论如今宣和帝对赵然宠信的紧,新科状元前途似锦,谁都想巴结一二。

旁边厢房里的黄衣女子摇了摇指尖,锦帕轻轻捻动,脸颊绯红,双眼娇羞的望着裙摆下方,嘴唇微微抿了起来,显是心情极好。

她旁边坐着的蓝衣女子打趣的轻推了她一下,声音颇有艳羡:“紫菲妹妹就是福气好,赵家公子才学俱佳,又对妹妹一往情深,真是让人羡慕。”

方紫菲听着并不答话,只是脸色更加红润,神情也微微骄傲起来,她转了转眼珠,不自觉的朝外面看去。

“哎,也不知那洛家小姐如今怎么样了,传闻她从不踏出家门一步,容颜不堪,才学粗鄙,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个青衣士子围坐在赵南附近,疑惑的开口感慨道。

虽说是询问,但多少也有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不少人俱都皱起了眉,他们恭贺赵然娶亲是一回事,可堂而皇之的议论深闺小姐的品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加上洛家小姐乃将门遗孤,他们大多是天子门生,读书数十载,倒也知道如此妄论实在是不厚道,一时间都收了声,场面登时冷了下来。

先前询问赵南的白姓公子把手中的折扇一收,在桌上敲击了两下,引得众人聚目后慢悠悠的道:“宫里传来消息,说洛家小姐德言不显,一手字写得极差,我看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唯命而已。”

他这话说得甚为刻薄,而且声音还不小,满座闻之皆有些动容,尤其是赵南,他瞧得白稳脸上的得色,皱起了眉。

洛家好歹也是武将世家,又握着云州十八郡的重权,他这般煽风点火的辱没洛家小姐,是想把赵家彻底推到和洛氏对立的地步吗?

清河拿着筷子的手猛地放在桌上,桌子的板面出现了丝丝裂缝。她满是愤懑,脸色气得通红,眉毛皱得能打出个结来。

年俊别在腰间的佩剑也横立在侧,眼中一丝厉芒闪过,杀气渐渐溢了出来。

只有宁渊仍是好整以暇的坐在屋内的躺椅上,她低着头望着杯中浮动的茶叶,轻轻晃荡了两下,眯了眯眼,一脸惬意的模样,似是丝毫未曾听到大堂里辱没她的言论一般。

“够了,大丈夫立于天地,焉能随意欺辱女子,白稳,你如此行事,真是小人莫如!”顾易一拍桌子,大声怒喝起来,他刚刚才从好友口中听得原委,本就对那背信的赵然颇为不愤,如今竟有人说出这样的无德之话,尽管他不识得那洛家小姐,可也觉得至少该仗义执言。

他为人正直,本就面容端正,这番凛冽的话语说出来虽是让满座俱惊,可也正气凛然,让人忽视不得。

白稳出生世家,父亲更是官拜户部尚书,一向眼高于顶,如今突然被人驳斥,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他朝顾易看去,像是仔细辨认了一番才慢慢的道:“我道是谁,顾闰年,你不好好的呆在南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那洛家小姐的事与你何干?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凭什么斥责于我?”

顾易脸色通红,走上前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柳章拉住了衣摆,柳章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画卷,轻轻摇了摇头。

顾易神色一顿,懊恼的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白稳看他们僵持的样子,便知这顾闰年定是有事需请见肖大师才会退却,心里盘算着一会定当派人缠住这穷酸秀才,偏不让他心想事成才是。

楼下突然跑上一小童,生得唇红齿白,伶俐活泼。他蹬蹬跑着的声音打乱了二楼的僵持,不少人认出他是肖大师身边跟着的童子,以为大师已到,纷纷站起身来。

小童子跑上二楼,见到众人起身相迎也不意外,他翘了翘眉,软诺诺的声音便已出口:“先生说今日有事要办,就不来这宴席了。”

说完便朝一楼跑去,颇有些来去无踪的意味。只留下满座大叹可惜的仕子,肖大师一向随意散漫,这般的事时常有之,倒也无人发牢骚,不一会其他人便各自组成小圈讨论起诗词歌赋来,这是他们一月一次的聚会,虽说肖韩谨未出现,可也耽误不了他们吟诗作画的雅兴。

只有顾易懊恼的叹口气,神色颇为失望。柳章看他收拾桌上的东西,劝慰的道:“京城有那么多聚会,肖大师定会有出现的时候,闰年,你别失望了。”

顾易点点头,朝柳章拱拱手,正待说些什么,坐在窗边的一人惊疑的声音打断了他欲开口的话。

“快看,是那辆黄金马车。”出声的人显是知道这马车属于谁家,语气颇为惊叹意外。

众人闻言忙朝窗户边涌去,看到楼下慢慢停住的灿金马车,都不由得吸了口凉气,虽说早就从传言中得知这辆曾于众目睽睽下驶进凤华别庄的马车颇为奢华,可到底也抵不上亲眼所见的震撼。

金线挑染的穗络迎着风飘摇,带出了令人钦羡的贵意。

这般的张扬不止是有钱能做到的,看着这突兀出现在东来楼门口的马车,众人开始隐隐觉得,这洛家恐怕并不像所有人以为的到了那般不堪的境地。

有人小声的开口:“难道是洛家小姐出门了?”

连赵南也站起身朝窗边走去,神色间颇为好奇,他知道的要比别人多一些,自然也隐约知晓宣和帝对这新进城的洛氏遗孤与众不同的态度。

厢房里清脆的杯盏敲击声突兀响起,蓝衣女子小心翼翼的看了方紫菲一眼,道:“紫菲妹妹,你没事吧?”

方紫菲牵了牵嘴角,笑容有些勉强:“若水姐姐,我没事。”

她转过头朝房中其他小姐看去,瞧得她们望向窗外的脸上泛起的好奇之色,不由得咬了咬嘴唇,神情意味不明起来。

只是楼下停着的马车里迟迟不见有人出来,仰着脖子望了半天的众人不由得泄了气,正准备从窗边撤回,突见一人从马车里下来,但显然并不是那神秘的洛家小姐。

走下来的男子容貌普通,他走进东来楼,向一楼候着的小二说了几句便退了出去,那小二了然的点点楼,急忙朝楼上跑来。

他跑上楼梯,向站在大堂里的众人行了个礼,然后直直的朝里跑去。

小二停在最里面的一间厢房外,恭敬的开口:“年公子,府上的马车已经到了,您吩咐过到了后唤您便是。”

“知道了,你下去吧。”里面的声音颇显威慑,隐隐的带了一丝杀伐凛冽之气。

年俊朝宁渊行了个礼,道:“小姐,马车到了。”

清河看着她家小姐慢悠悠的从躺椅上站起,急忙拿出面纱遮在她耳后,宁渊皱了下眉,但没有拒绝。

她如今的样子,和当年的墨宁渊一般无二,如此现于世间,并非明智之举。

堂中众人瞪大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间厢房,眼中俱是掩不住的好奇之色。虽然众人都隐隐猜到那厢房中人到底是谁,但却因店小二的称呼而犹疑起来,当门被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浊。

率先走出来的男子一身劲服,眉目英挺,体态匀称,脸上的肃穆平添了几分京城儒士不见的豪迈坚毅。他站立在外后转身看向房里,像是在等候什么人一般。

“年俊,开这么早干什么,我都还没把东西整理好呢。”里面传来的声音清脆婉转,带着一股娇憨的飒爽,让人一听便心情舒爽。

被唤为年俊的男子显是瞧见了里面赖着不走的人在干什么,皱着的眉带了几分认命的丢脸。

这洛家小姐看来颇为娇憨啊,只是听这声音,倒也不似那般粗鄙不堪……众人心中不由得划过了这句话,只是还没想完,一抹极深沉的黑色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他们看不到随后出来的绿衫女子手里大包小包提着的东西,只是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牢牢的锁在了那抹深沉的黑色里。

走出来的女子身着一袭极深的黑纹金绣长袍,大开大合的衣摆间偰绣着曲折的金线,就如一副神秘逶迤的古画,有一种古老而端庄的凝重感。

她走得极慢,慢走间全身都流淌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颈后的黑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头上只余一墨簪浅浅挽着,一眼望去,闲散风韵又优雅到极致。

那女子身上的玉佩随着主人的慢走而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震醒了大堂里被惊住的众人。

所有人这才朝那姿态非凡的女子脸上望去,只是那薄薄的纱布下,让人无法窥得其中的光景,但那双眼睛中浅露的墨茶色蕴沉的深沉却让人无法直视。

这是一个极高贵、望之而让人无法企及的女子!

大厅里极安静,甚至连惊叹声都被扼在了众人喉咙里。

这般的姿态,不同于他们所见的任何一位大家闺秀,哪怕是大宁王朝中极为古老的世家都教养不出。

如此女子,怎么可能容颜粗鄙,怎么可能德行不显,又怎么可能会愁于深闺怨天尤人?

一切的猜测和流言放在这女子身上仿佛都只是一场笑话而已。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女子已经走到楼梯口停了下来,一眼看去,她肩上披着的肩纱有一种奢华的尊贵,她转过头,在所有人疑惑的神色中朝顾易站着的方向轻晗了一下首,然后转身朝楼下走去。

步履沉然,姿态高贵,似是丝毫未曾在意那大堂之中站着的满京仕子。

不少人这才想起移动脚步朝走廊楼梯处跑去,似是想多看几眼,但却已难见踪迹,一阵惊叹声中唯听一人轻叹了一句:“原来这就是洛家的小姐,云州洛氏,果真是……不凡。

众人闻之一愣,却没有反驳之言,连刚才还口出不逊的白稳也呆呆的站在那里,神情动容。

顾易神色怔怔的望着那女子刚刚消失的地方,慢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突然,另一间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黄衣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她步履纤小,鼓足了劲朝楼梯处跑去,这一突变让大堂的众人目瞪口呆,不少人都没看清那跑出的究竟是何家小姐。

“小姐,您慢点!”

里面跟出个淡红衣裙的小丫头,想来极是情急,她向着前面奔出的黄衣女子快速的跑去,声音里还带了点哭腔,显然极是无措。

一旁站着的赵南看到那奔出的人影,猛然皱起了眉,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连她也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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