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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步而入，倒了杯热水喝下，驱散了身上寒气。
才走到榻边，不轻不重地训了顾长延一句。
“你就不会哄母亲高兴？一来便让她哭？”
顾长延唇角抽了抽，一脸无奈，却不敢反驳。
昭华不由嗔了顾崇青一眼，“是我忍不住，你无缘无故训孩子干什么？”
顾崇青薄唇微抿，妻子当着儿子的面下他面子，他竟是无力反驳。
“你就护着他，慈母多败儿。”
顾长延心下暗爽，父亲的夫纲，在母亲面前就不曾震过。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就被顾崇青接下来的话无情打击了。
“外面正忙着，你还坐在这儿做什么？”
顾长延心下叹了口气，只得站起身，温声与母亲告别，“那儿子先去送客，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昭华还想与他再说几句话，可碍着顾崇青，只能看着他离开。
等顾长延出了门，昭华不由嗔了顾崇青一眼。
“我都多久没与阿延见面了，他不过陪我一会儿，你就不是鼻子不是脸的。”
顾崇青可不会承认，他是因为觉得大儿子在这儿碍事，所以撵他走的。
男人眉眼冷峻，掀袍坐在榻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声线低沉悠缓。
“这个时候你还顾得上叙旧？”
瞧他这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模样，昭华顿时有些心虚，气焰也没了，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
看她如此，顾崇青又气又无奈，半晌他终究说不出责怪的话，长长叹了口气。
“昭华，你该与我商议的。”
“我与你商议过的…”，昭华小声嘀咕。
顾崇青绷着脸，紧盯着她，“之前因着无暇顾及，咱们连一个阿延都顾不上，怎么还有功夫再养一个？再言之，你生阿延生的凶险…”
昭华连忙打断他，“女人生孩子，都是凶险的，我是医者我心中有数，其实生过一个之后，再生后面的便容易些了。你也说之前是因为无暇顾及，现如今你我都不管外事了，我们都可以游山玩水，为何不能再要一个？”
妻子极力辩解，顾崇青着实无奈，他倾身替她掩了掩被角。
“我没有说不能再要，就这件事而论，你不该瞒着我，在外行走不及在彷徿城，太危险了。”
他那药吃了这么多年，不会一停药便怀上，妻子分明是早有预谋。
若是在外头有了身孕，他措手不及，定然照顾不好她。
顾崇青想想这次的凶险，就不由一阵后怕。
昭华静静看着他，他素日里极少穿白衣，本就面相冷峻不苟言笑，这会儿薄唇抿着，心中不悦却又不舍发作，瞧着冰山寒川似的，更吓人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顾崇青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俯身亲吻她眉心，嗓音低沉柔哑。
“你平素扎了手，我都要心疼好些日，流那么多血，你是想要我的命吗？日后…再不许这般了。”
这一本正经地情话，听的昭华面红耳热，心里腻的直冒泡。
她无比庆幸这屋里没人，看不见她的窘态，一大把年纪了还少女似的羞怯，说出去丢死人了。
昭华下意识推开他，垂着眼埋冤，声音细若蚊嘤。
“快四十岁的人了，口无遮拦的…”，她连忙转移话题，“外头可是忙吗？你快些出去吧，我如今…不能给祖母守灵，你便更不能偷懒了。”
顾崇青却坐着没动，他凤眸柔和噙着浅笑，眼中只有她羞怯的模样。
“你是帝姬，本便不能为祖母守灵的，现今身子又不好，没人会怪你。”
昭华背过身去，“那你还不快走。”
“如今已经没什么人来，我陪你用过膳，再过去守夜。”
昭华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他是嫡长孙，在被先辈续香继火上义不容辞，更该做为表率。
想来这几天，他怕是都要夜里守在那儿了。
昭华不由回头看他，对视上他柔和的凤眸，顿觉心疼。
“你这些日赶路也并没睡好，今日又忙了一整日，你上榻眯一会儿吧？”
顾崇青没有拒绝，顺势合衣躺下，隔着薄被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他阖着眼，呼吸沉柔，下巴上都是青搽，是疲惫的姿态。
昭华心酸的厉害，轻轻回抱住他，“一会儿我唤你用膳。”
“嗯。”
临近初冬，天色暗的早。
瑾瑜进来掌灯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回身见两人挨着躺在榻上，便又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顾崇青只睡了半个时辰，瑾瑜一推门他便醒了。
睁开眼，对上妻子清澈柔和的月眸，他心下柔化，再不觉累。
“怎么没睡？”
“白日里睡多了，我睡不着。”
“可是我压着你了？”，顾崇青连忙坐起身下了榻，见昭华摇头，才松了口气。
他走到门边吩咐送膳，又回来将昭华扶起，在她身后垫了靠垫。
“近两日我许会有些顾及不上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一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
“嗯，不必担心我。”
顾崇青眸色温和，替她抿了抿鬓发，“你有了身子，本该送你回宫或者回千岁府，可我总觉你离我近些，想见便能见到，才能安心。”
昭华无言以对，只觉自己面颊又红了。
她不过是怀了身孕，这男人便小心成这般模样，像是回到了刚成亲时的光景。
最是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人，情话说的一套一套。
她稳了稳心神，勉强镇定道，“我好好的呢，你放心吧。”
顾崇青见她如此，便不再说。
侍婢送了膳食来，他亲自喂了昭华，又自己用着些，才徐徐离去。
他刚走不久，平阳侯夫人和顾青鸢就来了。
“你也是的，多大的人了，儿子都顶事儿了，居然还这么马虎。”，顾青鸢坐在床边就嗔了昭华一句。
昭华有喜，冲淡了众人因为老太君离世而生的悲伤。
最高兴的，莫过于平阳侯夫妇。
这么多年，平阳侯一脉只得了顾长延一个宝贝命根子，顾崇兰的妻子多年前难产离世，至今都不肯再娶。
昭华能再生，老两口不知道多高兴。
若是老太君在，定然也是十分喜悦的。
“殿下此番惊险，我听莹露说最好是在榻上将养几月。”，平阳侯夫人柔声开口，她来这一趟还因为一件事，“如今陛下执政，殿下大可放心，就呆在府里养身子，我闲来无事，只等专心照顾你，可行？”
昭华怀顾长延那会儿，一直忙着朝廷的事，平阳侯夫人不曾亲力亲为，十分遗憾。
昭华知道她的心结，与顾青鸢对视而笑。
“母亲，这事得听崇青的。”
平阳侯夫人心下一安，连忙点头，“我去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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