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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之后叶迎之就在迟筵临时租住的府邸中住了下来, 真的和他过起了平常的夫妻生活。
雍朝民风开放, 娶男妻的情况虽然较少, 但也不很引人奇怪, 左邻右舍有见过叶迎之的, 家中侍从也都大大方方地解释这是迟大人的夫人。
迟筵起初怕的不行,每天晚上被叶迎之抱进怀里亲热的时候都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但叶迎之做什么他也不敢拒绝, 全都顺着对方来。后来他慢慢适应了,就不再像最初那样紧张僵硬, 身子多少放松了下来,但还是比不上最初新婚之时的黏腻亲密。
叶迎之有时会趁他熟睡时叹息着亲吻他额头眼睛,但也知道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只有让迟筵慢慢适应。
科考于五月份结束, 迟筵六月份走马上任, 没过多久叶迎之就找了过来。官衙里事务繁忙,迟筵新官上任,更是被搞得手忙脚乱,他白天应付官府事务,晚上又要满足叶迎之的索求,更觉得一日日过得极快,很快就到了年关底。
但这年并不太平。
当朝皇帝缠绵病榻三年之久, 终于在十月底撒手人寰。他子嗣单薄, 只留下一个不满五岁的幼子。
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当然顶不了什么事, 朝堂上为此一度陷入混乱,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一番之后,最终决定请恒王入朝辅政,为摄政王。
迟筵才不过刚入官场,人微言轻,连每天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他不主动站队找事,即使是先皇驾崩、前朝争斗这样的大事也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他也只是道听途说地听了一些小道消息,就继续做自己手头上的事。
据传这恒王与先帝其实是兄弟,而且恒王还是皇后所出,是唯一的嫡子,按道理讲该继承皇位。但他自幼体弱,常年在外养病,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就被自己的庶兄,如今的先帝当了皇帝。至于上一代皇位争夺的内情、一向健康的先帝为何突然于三年前染上急病、常年不回京的恒王又为何会被拥上摄政王之位,这其间的事就不是迟筵这种小官能知道了,他也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去打听,即便打听,这种事也打听不到。
年底少不了要在各位长官处走动走动,但迟筵没多少积蓄,又没法从家中得到支持,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就少的可怜。几位官员家中的管家在看到礼单时目光中不免闪过了显而易见的轻视。
但迟筵也不以为意。他自幼受先生教导,不免有几分书生意气,不擅长也不屑于这些攀附关系的事情,自认尽到礼数也就罢了。
年末户部查账,查出了一笔亏空,迟筵本来以为这事和他没关系,依然照常地当他的差,没想到一天早晨上衙后却看到一批官差在他办公的房间候着,把他和同屋的几个官员一起抓进了大牢之中,罪名便是私自贪污户部款项。
迟筵在京城中也有几个朋友,大多是准备科考时认识的。其中一人名叫徐风,是京城人士,家中略有背景,考中后被安排了户部的差事,时常约迟筵出来小聚。
他听说户部的事情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匆忙拖了关系到监牢里去探望迟筵,低声劝道:“迟兄,你这是着了道了。这回的事,明显是上面有人要包庇那个真正导致这笔亏空的人,所以要从户部里找个替罪羊。你看这回抓的人,都是没什么背景和靠山,也不得京中那些长官青眼的人。不过如今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了,我去通知你家里人,找能说得上话的官员活动活动,趁早行动,还能把你摘出来。”
迟筵当然明白徐风所言多半不虚,而且是为了他好,但是一来他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实在无辜,还抱着一丝希望认为朗朗乾坤总不会如此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二来他在京城也确实没有什么说得上的关系,就算去活动,效果恐怕也不大。
徐风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就猜到他可能在顾虑些什么,一锤手一叹气道:“迟兄,那笔亏空不是小数目,摄政王已经亲自着手查办了,说不定就是个由头,想揪出那背后的人。真正有关的人自然是忙不迭地去找替罪羊,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还犹豫顾虑些什么?!你管那些关系不关系,人与人交往不过两个字,一个情、一个利,大多数人的关系还没深到谈情的地步,那就是钱财利益铺路,你使得钱多了,自然有人会出面保你!”
闻言迟筵更是沉默不语。他俸禄微薄,家中继母把持,平时很少给他银财支持,这大半年来支撑着一家人的吃穿用度,根本就没攒下什么积蓄。如今事出紧急,就算修书去向宗族求救怕是也来不及。
徐风倒是义气,直接同迟筵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不够的地方直接从我那里拿,人活着,总有能还得上的时候。”
他又怕迟筵不知道哪几位官员在这事上能说得上话,又和迟筵分析了一通,总结道:“就这几位大人可以做主,我去通知你家中人,就向这几位大人去活动活动。”
迟筵点了点头,心中感激难以言表,最终只点了点头,轻声应道:“那就有劳徐兄了。”
话说徐风亲自去了迟筵家中把消息告诉郑伯。老人家毕竟见识少些,听徐风说这是一件大案,如果真的被冤枉到头上,说不定会有发配乃至杀头的危险,当时骇得险些晕厥过去。
等到徐风走后,他连忙连滚带爬地跑进房中去求见夫人。迟筵有多少俸禄郑伯是知道的,除去平时养家的开销,剩下的也没有多少。夫人也不用他家少爷上交俸禄,所以迟筵每月的俸禄就交由郑伯打理,迟筵为官清正,老人家每个月精打细算地过活也没攒下太多的钱。要想靠这点钱打动那些贪婪成性的豺狼虎豹,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所以郑伯打算去向夫人求救。他知道自家夫人家底丰厚,所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果少爷摊上了性命攸关的事,夫人想必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叶迎之听完郑伯所讲的事情,脸色果然阴沉了下去,问明了徐风所说的内容后沉吟片刻道:“我来的时候,让杏雨随身带了五十万两银票,不知道这五十万够不够救阿筵的命。”
郑伯一听就是一惊,他知道夫人家底丰厚,但还不知道夫人这一出来随随便便就带了五十万两的银票!他这一辈子都没想象过如此巨大的数目!
叶迎之稍稍放柔了脸色转向他,安抚道:“这事郑伯你去安排罢。需要多少钱,只管和杏雨那里取就是,不比吝啬。我也有些关系在京城,总之是不会让阿筵出事的。”
郑伯从自家夫人这里吃了定心丸,连忙去那年轻些的侍女杏雨处支取支票。这事事关重大,他也不敢交给旁人,便自己与杏雨两个人亲自按照徐风指点的那些官员去拜访送礼。
迟筵在牢中左右没有什么事,只能枯坐着等消息,而能得到朝廷上一手消息,还能活动进大牢里的也就只有徐风一个人。
他有心事也睡不着,当天晚上便躺在阴冷粗硬的监牢石床上闭眼假寐,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缠上了自己,在他后颈处一阵阵地吹凉气。
迟筵吓了一跳,新说这监牢里别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忙睁开眼去看时,就见叶迎之正躺在他身后搂着他,见他睁眼便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掩住他的嘴,附在他耳边道:“阿筵不乖,怎么能夜不归宿,让为夫独守空房。”
迟筵本来就满腹被冤枉的屈辱怨气,闻言更觉得委屈,回过头恨恨地看着他。
叶迎之却被他看得心神荡漾,微微笑了一下,吻在他后颈喃喃道:“宝贝儿忍着点儿别出声,别把人招来……我的宝贝儿受委屈了,过来让为夫好好疼疼你。”
迟筵在牢里被肆意折腾了一夜,又丝毫不敢出声,连牢门口有一丝风吹草动都紧张不已,生怕叫人发现了。他后来才意识到叶迎之应该是使了什么障眼法,所以他们这般妄为最终也没有被发现。
第二天一早他再醒来时叶迎之已经不在了,但他倒是神清气爽,毫无疲惫之感,也不知道叶迎之是用什么法子给他清理的。
就这样迟筵在牢里被关了十天,倒也没有受什么罪。他们毕竟有官职在身,住的都是单间的牢房,也没用什么刑罚,每日早晚的时候有青面獠牙的小鬼从墙里钻出来给他送饭,也不说话,放下饭盒就走,过一两个时辰再来把石盒收回去,食盒里的饭餐一看便是京城醉香楼大师傅的手艺;晚上入睡的时候叶迎之就会亲自过来,总会不管不顾地弄上他几回,正常的夫妻生活倒是半点没因为他入狱而耽搁了。
有一次迟筵强撑着没有睡过去,就发现叶迎之弄完他之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把他带到了一个极为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面,在一个墨玉雕砌的温泉池子里给他清洗过,然后在把他抱回到垂着金纱帐的柔软芙蓉床上,哄着他睡过去,到第二天天亮才送他回牢里。
或许是郑伯活动得到位了,一天晚上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探望迟筵,笑着道:“迟大人,看你是个聪明人,我家大人有心帮你一把。明日有一场审问,不需要迟大人做别的,只需要迟大人指认和您同屋的刘素曾于初十晚上独自返回官衙就可以了。”
迟筵在心中皱了皱眉,表面上尽量不动声色问道:“那您家大人是哪位?”
那管家笑了笑,蘸着唾沫在桌子上写下一个“云”字,脸上颇有些骄傲自得。
云这个姓本不常见,如今朝中有名的云家迟筵只能想到一个,便是先皇后的母家。当年云家拥护先帝登基,女儿入宫为后,两个儿子一封相、一拜将,一时间显赫无二。如今先皇虽然已经驾崩,但小皇帝依然为先皇后所出,云家势力还是难以动摇。
但云家凭借此暗中结党、操纵朝政、迫害朝臣,虽然没有人敢明面上得罪他们,但公道自在人心,除了云家一党,朝中对其不满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迟筵自然也听说过云家那些事迹,看着面前的男子沉吟良久,最终缓缓道:“可我初十虽然当值,却没看到刘大人曾经回来过。”
那管家脸色微变,沉声道:“这可不是小事,迟大人想清楚了?我家大人确实有意帮迟大人一把,但也要迟大人自己明白事理才是,莫要浪费了你家中人的一片苦心。”
迟筵明白过来确实是郑伯他们的活动见效了,也不知道是向这云相一党送了多少才打动了他们出手,但要他做伪证陷害同侪,这种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于是他敛目正色道:“是,我的确未曾看到过刘大人。”
那管家明白他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扔下一句:“迟大人还是莫要自寻死路为好!”便起身离开。
迟筵哂然一笑,他的确也惜命,也想要更好的生活,但人之在世有可为而有不可为,“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如果要他做云家爪牙走狗以换取青云直上、富贵荣华,背弃内心坚持的公理与正义,那么他拒绝;如果要他以诬陷同僚来换取自身的平安喜乐,他同样不会这样做。哪怕刘素和他关系平常,甚至待他的态度还有些刻薄。但这是他的原则和坚持,和刘素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当然也知道,他这般“忤逆”,不要说得不了云家扶持,甚至已经被云家那位大人记恨在了心里,处境比之前还不如。
他和徐风是过硬的交情,徐风来探监时了解了事情经过,不由点着迟筵脑袋骂他:“尺子你知道你这回惹上什么事了不?你不肯和姓云的走一路,就是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你敢和云家对着干,这次恐怕谁也不敢再出手来救你,你却十成十地会被他们安个罪名!”
迟筵当然一早就明白,但被徐风这么一说更认清了自己这次确实前途艰难,恐怕很难再有豁免的希望,忍不住苦笑一声,压低声音愤然道:“这云家就能这般无法无天,陷害朝臣么?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么?”
“当然也有,”徐风恨他不知变通,自己给自己挖了条绝路,哼了一声道,“若是摄政王殿下愿意为你出头,云家当然也不敢为难你。”
但摄政王是谁?徐风心里清楚,这位恒王殿下虽然才回宫主政不久,但实际上从回宫的那刻起就占了上风,云家是想借机让太后也就是先皇后辅政的,但最终也没斗过这位王爷,如今他们也在被打压着,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恒王忙于处理西北边关之事,还没来得及收拾这批人罢了。名义上是摄政王,实际上权力同帝王一般无二,而想要上达天听,让摄政王为他这样一个小小七品官员做主,哪有这么容易的。
迟筵当然明白徐风说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却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脱下外袍撕下自己一片里衣,从草席上拆了根草杆,蘸着墙角的黑灰匆匆写了起来。他外袍已经沾了土,但里衣还算洁白干净,为免显得不敬,迟筵才特意撕了里衣。
他匆匆写成一封陈情书,卷起来后交给徐风,拜托道:“徐兄,这封信求你务必帮我投到恒王殿下府上。至于王爷看不看、看了之后管不管,就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你、你这完全是在找事!”徐风口中狠声数落着,但却又无法拒绝友人殷切的请求,最终还是帮了他这一回,费了不少工夫帮他把信投到了摄政王府上。
当晚叶迎之自然又照常来牢里看迟筵,解开他外袍后发现他里衣缺了一块儿,登时黑了脸,左手在迟筵颈边摩挲着,低声问道:“阿筵,你和我说,你这里是被什么人撕破了?”
迟筵连续被他肆意欺负了几天,才不愿意和他解释,偏过了头闭口不言,结果又被叶迎之以此为借口狠狠罚了一通。
三日后徐风也带来了最新的好消息,说是摄政王不知是不是看了他那封陈情书,总之是听说了户部此事,并大为震怒,已经责令专人彻查,想必定能还他一个清白。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这桩案子便水落石出,并以此为契机查出了一桩贪腐大案,相关涉案人员全被处置发落,而迟筵这样被无辜牵连冤枉的人则全部被放出,官复原职。
释放当天郑伯和叶迎之一同去接迟筵回家,徐风到迟筵家中去探望他,吃饭间提点道:“尺子,这次你能化危为安,还要多亏摄政王。于情于理,你应该去拜会感谢一下,就算见不到王爷本尊,至少也该递上拜帖,聊表心意。”
“而且这次的事表面上虽然没波及到云家,摄政王却把犯事的卢学友发配了,就相当于断了云家一支有力的膀臂,云家一向睚眦必报,肯定会怀恨在心,他们对摄政王本人没有办法,说不定会查到你当时写的那封陈情书,从而迁怒到你身上。再加上你当时明确拒绝了和他们同流合污,这次云家恐怕不会放过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摄政王执政以来云家势力虽然已经不如从前,但想要收拾咱们这样的小官还是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甚至不用他们亲自动手,自然会有他们的爪牙揣摩主子的意思来对付你。所以尺子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趁现在他们还没发难,辞官还乡,从此远离这些是非;二就得傍上云家不敢惹的贵人,作为自己的靠山,至少要让他们觉得你已经是王爷的人,不敢轻易动你才行。“
迟筵辛苦苦读二十载,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自然不愿意辞官还乡,更不愿意去面对继母一家人;所以去拜会摄政王示好,的确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恒王乃真正的凤子龙孙,如今又在实际上把控了朝中政要,要想接近他,得其青眼,想必也不是一件易事。
然而虽然如此,迟筵如今也必须得去一试。况且不论其他,这次他多亏摄政王才能得救也是千真万确的,无论如何也该表示感谢。
迟筵没抱着摄政王会召见他的打算,只亲自准备了一份谢礼同感谢信一起亲自送到了恒王府,见到管家留下东西后便准备离开。
没想到他刚走出了大门,管家却匆匆忙忙地叫住了他,恭敬地一躬身道:“迟大人请留步,我家王爷请迟大人进里面一叙。“
迟筵听得奇怪,但恒王的命令却是不能不遵从的,何况能面见恒王对他而言实在称得上是一份殊荣。他心中不免惶恐又忐忑,小心翼翼地跟着管家走了进去。
管家引着他一路分花拂柳,穿过重重回廊,绕过曲水华池,最终在一间堂皇庄重的屋子前停下,恭敬道:“迟大人,王爷就在里面,您请进吧。”
迟筵想到要见这样一位大人物,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应了声“好”后便匆忙走了进去。
他进去之后才发现有些奇怪,恒王要见他,却不是在书房,这里反而像是一间卧室一样。他转念一想,朝野传言都说摄政王体质极虚,常年多病需要静养,所以在卧室见他可能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这里的摆设让他依稀觉得熟悉。
迟筵余光瞥着那张垂着金纱帐的芙蓉床,突然心头一跳,回忆起这里竟和叶迎之每次在监牢里弄完他后带他所回的那个地方一摸一样!
迟筵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同时有淡淡的凉气包裹住他,叶迎之不知何时出现,从身后轻轻搂住他,在他左鬓烙下一个吻,轻笑道:“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了,阿筵莫非还不知道为夫单名恒、字迎之?”
叶恒,恒王……当朝摄政王竟是叶迎之?!
迟筵一愣,回想一路行来种种,送自己过来的那位老管家分明是有影子的,满朝上下也从没有过摄政王已死的传闻……那么叶迎之他……究竟是人是鬼?还是说他已经将这满朝文武及天下人都骗了过去?!
他颤抖着回头去看叶迎之,对方面容俊美而苍白,嘴唇上还微微泛着青气,那双眼睛闪不见底,周身冰冷,即使在正午阳光之下两人脚底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更不要说叶迎之曾做的那些事……要说他是人,迟筵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那么就只能解释为他已经死了,偏偏他死亡的消息没有透露出去,而叶迎之本人过于强大,不仅能好端端地在这阳间生活,甚至还能将所有人都蒙骗过去。
迟筵心思急转,叶迎之却不管这些,只拉着迟筵手腕不管不顾地把他向面前的檀木桌案压去。他家阿筵都巴巴地亲自送上门了,他哪里有不好好享用的道理。
迟筵心里想着事,一时没顾上叶迎之的动作,等到反应过来后早已经是大势已去,只能象征性地挣扎几下,呜咽般含糊不清地问道:“所以你叫我来,是要做什么……”
叶迎之在他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暗了暗眸子,低声道:“当然是叫你来做王妃……”
……
其他地方当然不如自己的地盘爽利,和王府比起来,迟筵暂时租住的那间官邸也显得过于逼仄简陋。
反正身份已经彻底曝光了,叶迎之嫌享受得不尽兴,便要迟筵到他王府来住。
迟筵哪敢反抗他。以前是畏惧他不是阳间之人,现在抛开这点不说,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叶迎之他不仅是鬼,还是位高权重的鬼,还正能管得了迟筵这七品芝麻官,迟筵当然要听从他的吩咐。
只是日日出入王府难免惹人非议。迟筵可不敢轻易把他和叶迎之这层关系公之于众,于是为了障人耳目,往往是下衙后先回自己的住处,再从后门溜出去乘轿子去王府,从王府后门进去。等到第二天要上衙的时候,再依照这样的顺序反过来回到自己家,收拾妥当再从自家前门去上衙。
但世上没有不露风的墙,更何况摄政王是何等身份,暗中说不定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他。
于是渐渐暗中有了传言,说是户部一个叫做迟筵的小官,为了攀附权贵,自愿献身,做了摄政王帐中的胬宠。
原本这传言还没有多少人信,倒不是觉得朝廷官员做不出这样的事——甚至听说了这件事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迟筵这号人究竟是谁,而是觉得摄政王怎么会轻易把人收入帐中。
直到有一次。
户部侍郎胡简是云家一党的人,原户部尚书也是也是云家的人,但因为上次的户部亏空案,户部尚书被一同揪了出来,治罪查办,发配边疆,因为后面做主的是恒王,所以云家是敢怒不敢言。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并非云家党羽,为官谨慎中庸,胡简在户部自然就不如从前那样如鱼得水、作威作福。
胡简身在户部,对当时的事一清二楚,他恨得牙痒痒,但拿恒王和自己的新任长官都没有什么办法,直到云家也有些怨恨这姓迟的,便把气撒在了迟筵身上。云丞相特意叮嘱了要他们最近不要惹事,他也不会做得很明显,但毕竟为官二十余年了,不动声色折腾人的小手段多得很,只教人有苦说不出。
迟筵正好在这胡侍郎的手下,被他安排了很多琐碎而恶心的活计,偏偏时间还很紧。户部的账册不能带出官衙,他每天早晨一去就要去核对账目,连吃饭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常常要做到宵禁时分才匆匆离开。
他回家晚,迟夫人自然不满意。但迟筵不愿意让他多事,于是叶迎之也就强自按捺了下去,但忍了两次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天迟筵又在衙里办公,很快就该过年了,其他人这些天都早早地回去了,只有迟筵留得很晚。这天也和往常一样,还没到下衙的时候,官衙里的官员们已经心思浮动起来。
胡简办公的地方在正房,迟筵和其他三人办公的地方在东房,尚书和其他官员在其他地方。这时候只见户部尚书陪着一个宦官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那宦官生得慈眉善目,白白胖胖,看谁都带三分笑意,但在场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位不是一般人——他名叫福海,以前恒王还是皇子的时候便跟在恒王身边服侍,后来恒王离宫静养,他却被留在了宫里,据说先帝即位之后在皇宫里很受欺压,但他却全忍了下来,直到如今恒王重掌权柄,他在宫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了皇宫中最有权势的总管宦官。
明眼人都知道,这人是摄政王身边的心腹。
和迟筵同屋交好的人知道迟筵是新进来的,又没有背景,多数事情都不知道,特意凑过来偷偷向他交代说这福海是摄政王的人,轻易不能得罪。
迟筵听说这人是叶迎之的手下后心中便是一颤,特地大着胆子探头看了看,心中顿时一松:还好还好,虽然此时日已偏西,但还能看出这宦官脚下是有影子的,是个活人。
即使知道叶迎之手下那些小鬼多半也不敢害自己,但每次和它们接触时迟筵心中都忍不住地犯怵。
这时胡简也连忙迎了出来,福海却像是早已摸清一切一样指挥着身边的小太监推开东厢的门,对身边的尚书道:“我是管宫里事的,管不了各位大人的事,所以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什么公事,就是迟大人近日连日劳累,恒王殿下心疼迟大人,要我给送点滋补养身的汤来。”
在场人听得都大惊。福海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福海说是代恒王来送汤,那就绝不可能是作假的。
若说心疼?恒王与迟筵无亲无故,又为什么要心疼?
再联想之前的传言,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过来。
尚书心里更是懊丧不已。他是这户部最高的长官,胡简在做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但他为人一向中庸,自认没必要替底下一个小官结仇得罪胡简和云家,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不知道,却没想到得罪了摄政王!恒王殿下都派身边的总管太监过来做这一出了,想必心里是已经非常不满意了。
福海给迟筵送完汤就笑咪咪地走了,但这回谁还敢留迟筵在衙里?他不走尚书都不敢走。
迟筵没有办法,只好离开,但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叶迎之弄了这么一出,迟筵虽然有些气恼,但也不好向对方发作,因为他觉得叶迎之终归是为了他好,所以回去后迟筵也没提这件事,除了回家变早了外其他都和从前一样。
直到这件事越传越广,连徐风都不可置信地跑来向他确认消息的真实性,朝中官员认识的不认识的,见到他总会客客气气地行个礼问个好,待遇和之前完全不同。
迟筵才忍不住在当天晚上再次被叶迎之按住欺负的时候抱怨道:“……我现在在同僚眼里,已经变成一个以色侍人的佞幸了。”
叶迎之连忙哄他:“阿筵哪里有以色侍人,分明是我以色侍人。迟大人哪里需要侍奉我,反而是我天天要出力侍奉迟大人。”
迟筵被他不着边际的话说得又羞又恼,连眼眶都红了。
叶迎之看见只觉得又怜又爱,也不敢再说混话,抱着迟筵在怀里亲了又亲,最后沉吟片刻道:“阿筵,如今的形势,我要嫁你怕是那些朝臣不会同意。事已至此,我们索性公开关系,告诉他们你是我叶迎之明媒正娶的王妃,这样可不可以?”
迟筵当然没有同意公开,叶迎之却没有再说话,只抱着他低低笑了一声。
不过迟筵很快就可以暂时躲开京城的流言蜚语了,因为他今年春节假加上祭祖假探亲假共有十八天,他要趁着过年的时候回老家一趟。
迟筵原本是不想回去的,但是他科举高中又入朝为官,在宗族族老看来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是一定要回来祭拜祖先的。何况他自己做主在外成了婚娶了妻,按规矩也是要带妻子回乡祭祖的。
迟筵对自己父亲和继母没什么感情,但他从小在宗学读书,后来一路读书考学也都是主要靠族里支持,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几名族老接连写信让他回去,他就是不想回也得回。
只有一件事他还担心不已,所以在出发前迟筵特意好好伺候了叶迎之一回,然后趁对方心情好的时候嘱咐道:“我已经和族里修书说过我娶了一位男妻,所以这次回去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如果有人为难你、对你不敬,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担待一些,我自会替你出头。”
叶迎之原本听得还不满意,听说迟筵会为他出头后心情就好了起来,于是给面子地轻轻应了一声。
可是出发当日的景象还是出乎了迟筵的预料,在他原本的安排里,应该是轻车简从,两辆马车,雇两名车夫,只有叶迎之、自己、郑伯和两名侍从一同随行。
没想到当日王府外竟出现了一队马队,三辆宽大的马车,中间一辆用上好的紫檀木所制,以金玉为装饰,外面挂着上好的羊毛毡帘,看上去便尊贵无比。马车外面则围绕着十余数骑身披介胄、骑在黑色高头大马上的侍卫,气势非凡。而在车队前后还各有二十多骑的侍卫严阵以待。
迟筵吃惊地看向叶迎之,叶迎之也幽幽地看向他道:“阿筵不要天真,摄政王随王妃回乡祭祖探亲,这一路山高路远,匪寇横行,你我身份不同一般,怎么能视作儿戏。”
迟筵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又觉得叶迎之说得确实有道理,便接受了对方的安排。却忘了他家恒王根本连人都算不上,还怕什么山匪流寇。
迟筵只觉得自己像是又被魇住了,浑浑噩噩地和着叶迎之上了马车,被他欺负着,偶尔反抗一下,后来累了就睡了过去,直到再醒过来才反应过来一件事,看向叶迎之道:“你、你这是要以恒王的身份和我回去?”
叶迎之理所当然道:“当然,否则我哪里还有第二个身份?要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我的身家背景?”
迟筵无言以对,叶迎之反而语重心长地继续教育他道:“婚姻是人生大事,阿筵难道还想把我们的关系瞒一辈子不成?”
迟筵心道您老人家哪里还有人生可言,但最终没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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