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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
听着着实让人向往, 可实际付诸行动以后, 谁爬谁知道。
连甄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行。
走了这一段路，双腿彷佛被灌满了铅似的，连略微抬起都显吃力。
江城搀着她, 旁边就是一块磨平的大石, 可供人乘坐稍作歇息，但气息不稳之下, 立刻就坐着也不甚妥当，便温声说着：“先停下, 靠在我身上歇会儿吧。”
连甄也不推迟, 扑进江城怀里, 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
“我真没想到……竟会这样累人……”
江城反手揽着她，替她拍着背顺气：“好了, 别说话了，慢慢呼吸，来……”
越往上行, 山上的空气便更是稀薄，连他自己都觉吃力，更别提体力比自己更不好的连甄了。
等连甄终于缓了过来, 江城才牵着她走到那石头的位置处坐下歇息。
抬头, 山顶掩没在云雾之间, 看不真切。
往下，距离山脚也才一点儿距离, 连山腰都还未到。
江城递了水囊给连甄：“喝一点，慢慢喝, 别喝太急了。”
连甄喝了些, 递给江城：“夫君也喝些。”
趁着江城接过在喝，连甄从怀里取出帕子，为江城擦了擦额上的薄汗。
江城略低下头，让连甄比较好够着：“也别光顾着擦我的，自己的也擦擦，山上风大，没擦干容易着凉。”
连甄听着，仰起脸故意逗他：“那夫君帮我。”
谁料江城还真的顺手接过，实际上他原本也打算替她擦的。
连甄一张嫩白的脸经过方才爬上山，像喝醉似地红了一片。
相比以往，今日活动量较大，寻常时也不过用膳后到园子里走上几圈罢了，一下子挑战登山，难度对她而言确实是高了一些。
她颊上潮红未退，沁出的薄汗被江城一一拭去，江城看着她眯着眼享受的模样，也跟着露出微笑。
“在这儿歇过以后，再爬一段路便可至山腰，那里有座温泉庄子，届时可以泡一泡舒缓身子。”
连甄睁眼，想到自己方才用眼测量过距离山腰还剩下的路程，便重新闭起了眼。
“让我再歇歇。”
此前从未有过登山的经验，连甄自认准备不足，颇有些懊恼。
身子未经锻炼，还是太过不中用了。
她在心里暗下决心，这趟回去之后，也该把强身健体的活动安排起来才是。
想着想着，连甄又睁眼看着江城。
他捏着帕子，细心为自己擦脸，彷佛连一粒汗珠都不错放。
江城擦得认真，连甄盯着看了许久，他才终于与她对上了眼。
连甄冲他一笑。
江城不明所以，却也同样对她回以笑容。
连甄希望等自己练好身子，耐得住久行之后，她便能与江城一道去更多的地方，去见识更多的风景。
以前未曾想过自己还有到各地游历的机会，便也从未往这方面着手锻炼。
但江城不是别人。
他对自己极其宽容，旁人眼中离经叛道的事，由江城做来却是挑不出一丝错处。
带着新婚发妻四处游历，而非留在后宅料理家中诸事等等，而理由还特别冠冕堂皇──搬出皇上来，任谁也说不得一句不是。
江城做事妥善，尤其在关于她的事情上，更是面面俱到。
能陪在这样的江城身边，是连甄之幸。
收起帕子，江城抬头瞧了瞧天色，又转回看着连甄：“怎么样？可能走了？到了庄子也就好了，不需登顶。”
再往山顶，光是他们此趟出来穿的衣物就不够御寒，更别提越往上越是难攀，毫无准备之下，江城着实不建议。
连甄也只是想亲自体验下登山而已，并没有一定要攻顶的心思，自是点头同意。
“我还能慢些走。”
虽然还是累，但慢慢走总是能走到目的地的。
她是这么打算，然江城欲言又止，看着天色，仍是未多说什么，陪着连甄一步步慢行。
山上虫鸣鸟叫，偶尔还有野兔从树丛中探出头来好奇瞧着他们，等连甄回望过去，它们歪着头看了一瞬，下一刻便撒腿就跑。
连甄看着有趣，却发觉江城自方才开始就时常望着空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问：“夫君？可是有何不妥？”
江城犹豫了下，才对她道出：“我在想入夜前，能否抵达山腰。”
下人们与马车已先行到庄子里等着他们，因江城与连甄都想步行试着攀爬，因此一段路只有他俩，再无他人。
连甄已是疲累，虽还能再走动，但提速却是难事，能慢慢再走几步路已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但这样下来，他们的脚程便会赶不上天黑的速度，若平常时候那也罢了，但现在毕竟身在山中，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山上迎来入夜，估计也不会是件多令人愉悦的雅事。
于是江城想了想，往前走了几步，在连甄面前蹲了下来。
“我背你吧。”
这样许能快些。
连甄迟疑，还有些歉疚：“是我连累夫君了。”
江城摇头：“这怎会是连累？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及你的身子情况，下回再不会勉强你了。”
再说下去怕不是天就真的得黑了。
连甄趴上他的背，由江城背起，行走速度果然快上许多。
适才江城放慢脚步，原都是在配合着自己。
江城一步步走着，速度虽快却也顾及着没有颠着连甄，连甄这会儿才有空同他说回刚刚的话题。
“等这趟回去后，我打算好好锻练身子，等我下回能顺顺当当加快步子，不会走一小段路就又喘又累时，我们再一起来吧？”
连甄虽是这样问，却也明白江城的答案。
他回了一声：“好。”
声音还略带着笑意。
只要是自己的要求，江城便从未拒绝过。
连甄环着他的颈子，揽得更紧一些，心里就像有暖流流过。
两人靠得近，几乎是贴在了一块儿，连甄被江城哄得开心，趴在他的背上又更凑近了点，将下颔轻轻搁在他肩上。
凑得近了，江城身体有了什么变化，连甄也能轻易发现。
她正纳闷江城怎忽地僵了下，是看到什么吓着了还是踩着石子了？四处看了一通，最后在自己视野里瞧见江城微微染着红的耳根子，盯着看了会儿，忽地恍然大悟。
连甄抿着唇，将笑意抿住，没有笑出声来让江城发现。
她饶有兴味地瞧着那微红的耳垂，手指动了动，很想上手捏一捏。
但江城还背着她，得走上一段路，连甄便按捺了自己不怀好意的心思。
江城没能看见连甄表情，不晓得自己妻子在打什么歪主意，而是这一路看见什么有趣的景象，也会指出让连甄一起看看。
终于，已经隐约能见温泉山庄。
“就快到了。”江城温声说着。
连甄总算等到机会，凑上前环着他的颈子，在他耳边轻轻应了声：“嗯。”
然后弯着眼看着江城略略褪去红色的耳垂，再一次染上了红。
这样还觉不够，想了想，嘴角勾起，然后轻声唤了他：“江城。”
江城眼眶一紧，停下脚步，全身肌肉都僵着。
这是连甄第一次唤他名字。
而且连甄喊出来的时候，尾音上扬又特意拉长了些，听着就像在撒娇似的，像是拿着羽毛往他的心里搔着一般。
他缓了缓，才又重新提步，说话声都低沉了许多。
江城对连甄说：“甄甄，别闹。”
步子还加快了许多，似想着要快些赶到温泉庄子。
连甄笑笑地凑近他，再问：“夫君不喜欢我这样喊你吗？”
江城沉默。
良久，才缓缓道出：“……没有不喜欢。”
话音虽小，连甄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笑看着江城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笑得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接着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
江城越走越快，到了庄子，把连甄放了下来，然后一言难尽地看着笑得欢快的小妻子。
连甄被他表情给逗乐了，终憋不住，抿唇一笑。
嘴角方上扬到一半，她小巧的鼻子便被江城伸手轻轻捏住，连甄一愣。
江城扳回一城，无奈对她说了句：“调皮。”
连甄挽着他的手，与他一同步入屋里，歪头问道：“那夫君不喜欢吗？”
这话问的……
是指不喜欢她调皮？
与尚在闺中时比起来，连甄发自真心的欢笑越来越多，在他面前也愈发放得开，能放下那些束缚在她身上的礼仪规矩，尽情对自己撒娇。
这便是江城自己一直期望着的。
他回握住连甄的手，说出口的话翻来覆去还是只有那一句。
“没有不喜欢。”
连甄能做自己，那便好。
……
温泉庄子虽是在山腰，但地底通了泉水，即便已近夕阳西沉的时刻，屋内也不会令人觉得冷。
硫磺淡淡的味道萦绕在鼻端，闻着像是火药的味儿，起初还觉着味道有些难闻，闻久了，便也习以为常。
洗过身子，连甄将脚探入冒着热气的温泉当中，试一试温度。
水温比她原先预想的还要来得高些，连甄稍微瑟缩了下，缩到一半却发现并不是太难以忍受，便将另一只脚也跟着浸入水中。
等稍稍习惯了温度后，连甄便慢慢坐进池子里，感受身体被温热的泉水包裹着，彷佛全身筋骨都被舒缓了一般。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因为有江城背她，他们抵达庄子的时间不算晚，此刻夕阳还未西落。
庄子里的温泉是采露天设计，往前就是绝壁，隐密性很好，不会有被他人看去的可能，视野也是绝佳。
泡在温泉池里往前望过去，能看见对面山上的水瀑倾泻而下，还因夕色映照，落下的水花闪着光，甚是耀眼。
因离得有些远，瀑布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但能这样远远瞧着这样美景，连甄便觉此趟值了。
看着看着，忽地听见旁边传来水声。
这座庄子已被他们包下，是不会有外客的，而下人们在他们尚未洗完之前，也不会擅自进入池子里泡澡。
连甄心思一动。
那么隔壁那处的会是何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她偷偷游了过去，方才她与江城各自洗漱，也没约了一起泡，应是从不同门进来的。
这一瞧，果不其然，江城背靠在池边，手里执着一个小杯，他身后的地上摆着的托盘上还放了个小酒瓶，正在练习品酒。
江城过去身子太弱，没怎么在喝酒。
但此地盛产果酒，甜却不醉人，泡温泉时饮上几杯，着实是个享受。
连甄过去的动静虽已经放轻，但架不住她人在水中，移动仍会发出水声，江城蓦地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被发现的连甄静止不动，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江城放下杯子，看着她，无奈笑道：“怎么过来了？”
看连甄那蹑手蹑脚的模样，八成又是想逗他玩。
没能给江城一个“惊喜”，连甄也不慢慢挪动了，大大方方从水中走到他身侧，靠在他肩上。
“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江城笑笑，倒了杯果酒给她：“尝尝，慢慢喝，挺甜的。”
连甄伸手接过，光是轻嗅就已闻见清甜的水果香气。
入口清爽，甘甜可口，连甄点头：“我们买一些在路上喝吧？”
“好。”
见连甄喝了两杯又要再倒，江城忙说道：“好了，这杯喝完莫要再倒，剩下的明日再喝，虽不易醉，到底也是酒。”
江城都这样说了，连甄最后一杯喝得特别小口，沾沾唇尝个味道便是。
见她难得露出这馋样，江城失笑。
江城捧起她另只没捧杯子的手，浸入水中。
“喝完就把手放进来泡着吧，泡温泉对你的手能有帮助。”
其实连甄调养得当，手疼的毛病已是不曾再犯过了。
但江城是个防患于未然的人，还是每天都坚持为她按手。
本来这是白芷的活儿，但他们两人相处时，江城不喜身边有他人在，加上他也不知何时去学了这按摩的手法，别说，按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可她一没抚琴，二也没有让手指太过操劳，还让江城这样按着，自己反倒过意不去。
连甄放下杯子，用另只手按住江城：“夫君，你歇着吧，你今日还背了我走那么长一段路，轮到我来给你按按？”
用的是问句，却也没有给江城拒绝的权利，直接就绕到他身后。
连甄动作太快，江城根本来不及反应，更没给他说出拒绝的机会，双手已搭上他的肩。
江城一顿，觉得此景此景，似曾相似。
不同的是当时连甄是拿了帕子替他擦背，而这次却是直接将指头搭在他肩上。
连甄很卖力地替他捏肩。
江城虽瘦，却非一碰就磕到骨头，颈部下来的肩线又白又好看，还有一层肌肉，按没多久，都不觉江城有放松的迹象，反而是连甄已觉手酸了起来。
连甄再使了力气，却感觉没什么成效，着实懊恼。
江城浅浅笑着任她折腾，说实话，她那点力道跟小猫挠人似的，要说按摩的成效着实是没有，但胜在连甄有心，江城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他这一笑被眼尖的连甄从侧面瞧见，连甄不用猜都知道江城在笑什么。
就连她自己也很是无奈，说要替人按肩，结果力道太小，压根派不上用场。
在心中轻叹口气，连甄认清了自己的力气。
她想了想，瞧着江城后颈上的水珠慢慢往下滑落自背脊，然后没入水面。
连甄手上按着江城的肩，这回不再出力，而是改捏为轻抚。
掌心贴在他肩处，手指往下曲起，覆盖到肌肤以后，然后如小蛇一般慢慢往上缩起。
江城起初并没觉得不对，而是问她：“累了就歇着吧，不用勉强自己按。”
连甄还在继续，只不过又换了个方式，背过手，用手指轻轻扫过。
江城蓦地坐正身子，终于隐约察觉连甄的意图。
她笑着回了他：“我还不累，也没有勉强自己。”
池子热气蒸腾，江城显白的肌色都被蒸出微红。
连甄这回用指甲，自他的锁.骨处往上轻搔，指尖要碰不碰的，更增添痒意。
江城呼吸一窒，按住连甄不安分的手，转身把人揽进怀里。
“又调皮。”
连甄顺势揽着他，在他怀里笑着：“夫君没有不喜欢这样，不是吗？”
竟是把他适才说过的话尽数还给了他。
江城无奈失笑，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
相比自己，连甄身上是着了中衣的，泡在温泉池里泡了这么些时候，衣衫都被浸透，黏在身上，略微透出肌肤的颜色。
本来连甄绕到自己后头时，江城还算松了一口气，否则他刻意与她选了不同地儿泡温泉也就没了意义。
两人一起泡在池子里什么的，一个没注意就会成了上回在浴房发生的事那般。
地方不便，水落在身上没能及时擦干，届时容易着凉，到时受罪的可是连甄，江城不想她那样辛苦。
他揽着她，声音低哑：“好了，温泉虽好，却也不好泡太久，起来吧。”
连甄稍稍退开，抬眼瞧着江城。
应是水温热了些，连甄眼微微红，眼中湿润，双颊与唇色都比平时艳上几分。
两人注视着彼此，接着试探性地凑近。
距离越缩越短，轻碰到唇的那刻，又分开对视了一眼。
江城抱起她到池边，让连甄坐在地面之上，然后仰头与俯首的她亲吻。
入夜。
连甄慵懒地靠在榻上，爬山后的疲累悉数涌上，可以的话，她现在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
江城环在她身后，也没好替她按着酸疼的位置，方才是出于好心按了，但越按，两人按着按着又吻到了一块儿，反而让连甄更加严重。
“该用些晚膳了，吃过再睡。”江城哄道。
说是晚膳，其实都可说是夜宵了。
膳食已布置在屏风外的桌上，两人都洗过身子，起身穿好外衣便坐到桌前准备用膳。
连甄向来坐姿端正，今日却实在撑不住，头歪在江城肩上靠着，直不起腰来。
瞧她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江城先给她舀了一匙白色像是冻状的东西，凑到她嘴边：“据说是用温泉水所煮的蛋，尝尝味道与一般的蛋有何不同？”
连甄瞧了一眼江城手中所捧的那碗“温泉蛋”，张嘴咬住勺子。
半是固体半是液体的微妙口感，光硬度就与平常吃的蛋不同。
连甄接过勺子，也挖了一勺给江城：“夫君也尝尝。”
她往中央蛋黄处直接挖开，膏状的半熟蛋黄与接近液态的蛋白盛满勺子，江城接过细品，蛋香的味道淡了些，他问：“要不要加些盐调味？”
于是两人吩咐人带了一小碗盐过来，边调味边试着最美味的咸度。
一碗温泉蛋，两人光试味道便尝了好一阵，蛋都吃完了要吃饭，顿觉嘴里都是盐巴和蛋的味儿，再尝不出其他味道。
江城与连甄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表情瞧出异状，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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