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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空中被几朵棉花似的云朵零散点缀, 鸥鸟啼叫, 时而扑至海面捕食。
浪花一下又一下拍打着船面，连甄站在甲板上，伸手在眉前遮挡耀眼的阳光，看着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宝石一般, 点点闪着夺目的光。
船缓缓往前行驶, 站着的地方不比平地，略微有些摇晃。
连甄还不是很习惯, 船身略倾，她身子也跟着一歪。
才想着要抓着什么站直, 就撞进了熟悉的怀抱之中。
江城清冽的嗓音传来：“船方启航, 还不算太稳当, 等出了海，便会好上些许。”
有江城在, 连甄索性倚在他身上，扭头想继续往海上看。
然江城却伸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眼前一暗，连甄不解, 回头望着江城：“夫君？”
“别一直盯着看，伤眼。”江城牵起连甄的手，哄着, “先回船舱, 等阳光没那样刺眼了再出来。”
连甄依他。
回了厢房后, 她将舱内对外的窗户打开，没有再往外看, 而是从这小窗感受着海风。
“夫君你闻，风都带着咸味呢。”
窗子一开, 除了海风灌了进来以外, 还有一下又一下的浪花声。
江城与她并肩坐着，点头应道：“气味确实与京城的不同。”
昨日初至城中，因离大海也近，海风一吹，镇上便可略闻到海水的气息。
如今搭上船，离海又更近了些，那味儿自然也就越发加重了点。
他与连甄都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大海，此前只从书中侧面描写得知海洋的一二面貌，实际亲至，才知海风竟是这样咸、阳光映射在海面上的样子，竟是比想象中都来得刺眼。
两人不光是初次见到海，也是头一回乘上这样大的船航行。
之前有乘过轻舟的经验，但大船与小舟，大海与沟渠，终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兴奋劲儿过去之后，连甄将头靠在江城肩上，轻闭起眼。
“怎么就这么晕呢。”
江城无奈笑笑。
他还以为她半分影响也无，竟是这时才开始不适。
“先睡会儿，待到睡醒后日头没那么大，便可到甲板上吹风看海。”
江城扶着她，替她卸了发上的簪和耳上的耳坠，揽着她躺下。
连甄将脸埋在他怀里，有些忧虑：“要是一直觉得晕可怎生是好？”
江城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背，哄道：“那我们就走陆路，不一定非得经由水路北上。”
本就只是因没看过海、没在海上搭过船才起了体验的心思，若身子不适，大可不必委屈了连甄，横竖海也看过了，再回陆地乘了马车便是。
只不过连甄一想到没法搭船的可能，脸上就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这是极难得的经验，可以的话，她还是想搭船的。
看出她的心思，江城温声说道：“先待一天试试，吃食清淡些，暂且歇一会儿，待睡醒看看状况。”
兴许睡一觉就好了呢？
连甄本不欲睡去的，但在江城这样又拍又哄的情况下，思绪一点一点飘远，呼吸声也变得绵长。
江城观察了下，确认连甄睡着以后，才停下替她拍背的手。
他端详连甄的神色，因为不舒服的缘故，面色略带着苍白。
察觉这点，江城蹙起眉，想揉揉连甄的脸。
手方挪到她颊边，又怕触及肌肤会将她惊醒，想了想，还是收了手，只定定地瞧着她。
这样带着她看遍天下景色，虽说本也是她心中所愿，但自从上次登山过后，江城便一直在想，他带连甄出来这趟是好是坏？
在外不比待在后宅，有许多要将就与勉强的事，但连甄从没对他喊过一声苦。
他有时候都担心，是否会累着了连甄。
甚至在想，他以为对连甄的好，对她而言真的算好事吗？
看着连甄恬静的睡颜，江城在心里一次又一次问着自己。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江城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还未完全清醒时，耳里率先听见的，是木桨击水的声音。
浪花拍打在桨面上，木桨一下又一下规律地摇动，这与平时清醒所听的声响不同，睁眼之前便已先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缓缓张开眼睛，手臂下意识地往前一揽，却揽了个空。
江城睁大眼，发现身旁位置早已空了，瞬间清醒。
“甄甄？”
他急忙起身，视线在船舱内看了一圈──没有连甄的人影。
正打算出去，舱门被人从外头先打了开来。
“我来就好，下去吧。”
连甄刻意压低的声音自舱门后传来，她进屋后，跟在她身后的白芷离开前顺手将门给带上。
瞧见江城就站在门前，连甄吓了一跳，手上端着的托盘险些没拿稳，幸好碗里盛的汤水没有太满，并未洒出。
“夫君醒了啊？瞧你睡得熟我便没有吵醒你。”
看到连甄回来，脸色也好了许多，江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他伸手替她端过托盘，问：“去哪儿了？”
两人一同在桌前坐下，连甄将托盘上的碗端到江城面前：“这是刚捕的鱼煮的，味道很鲜，趁热尝尝。”
说完才回答江城的问题。
“正如夫君所说，睡一觉起来就没那么难受了，我便出去寻白芷说话。”她指指碗里的鱼片，“她们在看船员教护卫怎么钓鱼呢，收获颇丰，我想着你也差不多要醒了，就端进舱房里寻你。”
他们这趟不光带了丫鬟，出外到底有一定风险，还是带了不少护卫。
不当值的护卫在陆地还能找别的方式消遣，而在船上，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恰好可以钓钓鱼打发时间。
连甄没说的是其实多半都是船员们钓上的，护卫们都是生手，能得的鱼自然不多。
鱼汤上飘着姜丝与葱花，为了去腥还加了少许的酒，味道清甜，江城尝了一口，点头：“不错。”
只有一个碗，连甄笑笑地看着他喝，江城问：“你可喝过了？”
连甄摇摇头又点点头：“尝了味道，觉得好喝就端来了。”
江城失笑，舀了一勺汤，凑到连甄唇前：“那一起喝吧。”
连甄张嘴喝了，江城喂完她，再用勺子边缘把鱼片切成小块，压了压查看是否有细刺，确认没有，这才又舀给连甄吃下。
鱼肉软嫩，味道鲜美，江城还要再舀一勺给她时，这回连甄拒了。
“别光顾着我，夫君也吃啊。”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力度，想了想，“夫君吃过我再吃。”
否则江城只管把最好吃的地方留给她，这样她端来鱼汤还有什么意思？
一碗鱼汤二人分食，两人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汤时，热汤都变得温了。
连甄招来白芷让她取了空碗回去，牵着江城的手便往甲板走。
“这会儿出去正正好，吹个风晒个下午的暖阳，还是要去看护卫他们钓鱼都成！”
船舱逼仄阴暗，虽说有对外的窗子，但能吹到的风还是有限，不如甲板上的空气好。
他们刚上了甲板，便发现船旁边停了一艘稍小的船，并且搭了木板，几个工人正运着一笼尚在滴水的偌大竹篮到船上。
佩兰在甲板上待得久了些，知道状况，特意为正瞧着的连甄他们说明：“船长跟捕虾船买了虾，晚膳就能吃到了。”
连甄很是期待：“从海里补上来的虾，烤一烤应当就很美味。”
佩兰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双眼都在发光。
主仆两一个比一个要馋，江城在一旁笑着听她们俩讨论虾能做成什么样的菜品。
本以为在船上吃食仅能吃些早先储备好的食粮，管饱，但味道可能不怎么样。
没料到第一天上船就有鱼汤喝有虾吃，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用完晚膳，也入了夜。
夜里的海风吹着更增添凉意。
江城穿着斗篷，把连甄揽在怀里，两人站在船头看着夜里的海景。
没了日光，但有月光。
月色皎洁，月光不光在海面上照出了一段光亮，也为尽头无边无际的海以光描了线似的，隐隐发亮。
同样是海，白日里所见与夜晚所见不同，连甄看着倒映在海上的月光随着海浪起伏，映出的光随着浪弯弯绕绕地衍伸，看着，心情都平静了下来。
她叹了一声：“能来看海，真是太好了。”
听闻她此言，江城一顿，难得没有在第一时间附和连甄的话。
连甄扭头看着江城：“夫君不觉得吗？”
江城看着连甄，犹豫了半晌，才问道：“你……不后悔吗？”
连甄眨眨眼。
后悔什么？
江城欲言又止，连甄整个转过身，与他面对着。
她人还在江城的斗篷里，背对着也就罢，面对面站着，连甄又仰着头看江城，只要再踮起脚尖靠近些，她便能亲到他的下颔。
连甄的视线在江城光洁的下巴上扫过，刚起了逗他的心思就先被压下。
这会儿江城明显有话想说，她若是真逗了，话题肯定就得歪了。
于是连甄决定先问正事：“后悔什么了？”
都起了个头，江城便将稍早那时自己所想给问了出口。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一路舟车劳顿，你可会累？可会后悔？可……想回京？”
连甄一愣。
这都离京多久了，怎么这时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正疑惑着，倏地想到她方才身体不适时，江城便担忧地看着自己。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才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也就事出有因了。
她张手环抱着他，将脸靠在他胸．膛上，轻声说着：“怎么可能不累呢？”
要看尽千山万水，那就得顶着日头与劲风去走去看。
山跟水可没有长腿，自是没法走到跟前让自己瞧个仔细，不辛苦一些，怎能看到这些难见的美景？
连甄说完，江城身子紧绷。
怕他真以为自己不喜，连甄忙再道：“累归累，但是，我并不后悔。”
连甄松开手，退开了些，以便能瞧见江城的表情。
“为了与你一同观景，累一些也是值当的。”连甄举例，“我们上次登山登得那样辛苦──虽说后半都是夫君背的我，但是从温泉里往外看见的对面水瀑，不也是寻常时候难得看见的景色吗？”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若美景是随处都可见的，那他们还离京千里迢迢跑这儿来做什么呢？
江城揉了揉她的发：“我就是担心你太辛苦。”
连甄见话题也谈得差不多了，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颈子，终于往她心心念念的下颔上啄了一口。
江城微愕。
连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正因为难得，所以辛苦，但是我愿意。”
“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即便我累，歇一会儿，我也还能继续前行──只要夫君愿意等我。”
江城俯首，抵住她的额，终于笑了。
“我不会等你。”
这回话太不像江城的风格，连甄不禁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城再低首，这回不光是额，连鼻尖也抵着连甄的。
靠得如此之近，连甄只能瞧着江城的眼，愣愣地望着他。
他说：“我不会等你，我会背着你一起走。”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连甄抬头，用力用鼻顶了回去：“夫君学坏了。”
江城都开始会逗她了。
但连甄并不讨厌，相反，还觉得这样的江城挺有趣的。
她这抬头一顶正好，江城微微侧首，连甄这一使劲便吻到了江城唇上。
连甄瞪圆了眼，发现自己也退不开，后脑杓被紧紧扣住，让江城反吻得更加深入了些。
许久，两人唇分。
连甄靠在江城身上喘着气，江城低低的声音传来。
“都是跟你学的。”
被反将了一军，连甄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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