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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时，孙翡就带来了好消息：“苏大师，我们的申请通过了，高层同意更换成和顺牌水性漆！”
“好。”苏子叶神色平静，也看不出是何情绪，倒是智灵捂着心口长舒了口气，“第一步就这么顺利，好兆头。”
孙翡也是满脸喜色，汇报完工作就去忙其他事了。
苏子叶目送着他离开之后，才慢慢道了句：“目前做出魅幻红的概率只是提升到50%左右，不管是喷涂方式，配方比例都得重头磨合，你要做好准备，这可能是场持久战。”
智灵笑眯眯道：“没关系呀，我陪着你，你需要我怎么做，我都配合。”
她语气轻松，脸上满是跃跃欲试，苏子叶紧绷的情绪似也受到影响，稍微舒缓了下来。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我们去车间。”
接下来，苏子叶和智灵几乎是没日没夜地泡在车间，色漆的配方比例更换了数百次，可样板的呈色却连最基础的高光效果都没达到。
问题关键在于色漆中的云母粒分布不均匀，它是反射光的重要材料，只有它排列整齐细腻，才能像镜子一样把接收到的光反射出去，形成苏子叶想要的色感。
又一次试色失败，苏子叶阴着脸将样板甩进垃圾桶，烦躁地抬手捋了把额发。
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眼底乌青极其明显。
这时候倒显得智灵尤为冷静了，她划掉了试验报表上的最后一组参数，分析道：“我试试分阶段提升喷枪的转速吧。”
喷枪转速越高，喷涂出来的色漆雾化效果就会更好，云母粒也能分散得更加均匀，可考虑到实际生产中设备的损耗率，全阶段提升是不可能了，只得折中。
苏子叶摇头，“先停一下。”
他现在昏头脑涨，太阳穴跟针刺似的胀痛厉害，他不由得坐回椅子里，略显粗暴地松开了衬衣的领口。
智灵犹豫了下，还是轻轻问了句：“你还好吗？”
苏子叶长长吐出口郁气，难掩疲惫：“你人生中有没有特别沮丧的时候。”
“有啊，经常。”以至于她都习以为常了。
苏子叶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她，眸底是未加掩饰的惊讶，她抿着唇，笑了笑，“你以前都没失败过吗？”
苏子叶直言不讳，“这是人生第一次。”
“好吧，”她跟着在他身边坐下，故意做出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个我经验丰富，让我来开解开解你。”
苏子叶眉峰微挑，也没多说什么，就这么看着她，等着后文。
“你也知道我高中很喜欢画画，”智灵讪笑，“不过我妈反对这个，也不同意我去报班学，那时候我可沮丧了，不过后来认识了个网友，因为他的支持，让我有勇气坚持自己的想法。”
苏子叶神色微动，那双漂亮的眼眸中似有流光掠过，转瞬即逝。
智灵并没察觉，只自顾自地在那说，“当然了，自学的时候更惨，不管画什么都像鬼画符，好在那个网友教了我很多技巧，慢慢地，画得越多，也就找到了手感，后来还真的画了幅蛮有格调的画呢。”
苏子叶眉眼稍弯，就连声音都柔了几分，“你这位网友朋友挺不错的。”
智灵：“……”
她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看起来分外不爽。
苏子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就见她突地冷笑，“嗯，我挺感激他的，他也的确有本事，就是人品不怎么样。”
他心里一咯噔。
智灵臭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腔愤慨：“人渣！”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苏子叶以拳抵唇，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一般这么厌恶一个人，肯定是以前爱极了他。”
智灵脸上一僵，好似被他说中了心事，一下就沉默了。
许久，她才重又开口，只是垂了眼睛，声音低低的，“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也不能完全称之为男女之情，应该是崇拜憧憬居多，又掺了点幻想吧，可他一点都不尊重我！”
苏子叶直觉不妙，“他对你做了什么？”
智灵闷闷道：“你从小就认识我，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格，说实话，我也知道我变化很大，现在特不自信。”
“确实，”苏子叶附和：“以前你一直都是张牙舞爪的，也没见有什么怯懦的时候，倒是现在，做事缩手缩脚，变内敛了。”
智灵苦笑，“对啊，因为那件事对我的打击太大了。”
苏子叶张了张嘴，突然就有点不敢问下去。
智灵俨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很有才华，我当时真的特别崇拜他，觉得他无所不能，具备了一切偶像应有的要素，不夸张地说，他就是我少女时期的偶像！”
青春萌动的年纪，对偶像产生幻想、想要和偶像亲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
她眸色恍惚，喃喃道：“熟悉以后，他对我很关怀，也很友善，我甚至还自恋地觉得，他对我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可后来我们约好见面，他到了，看到了我，却连面都不露，给我甩了句不合适见面，就把我拉黑了。”
“我知道自己长得普通，可我从没哪一刻是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人是只靠着长相来评判的，只要你丑，就是原罪，就活该被全盘否定。”
更别提那个否定她的人还是一直被她当成偶像崇拜的人。
可想而知，那个时候的智灵有多崩溃。
“就因为这个，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差劲，偏偏还没自知之明，现在想想，我又是过激到太有自知之明而妄自菲薄了，你看像这么优秀的你都能喜欢我，那就说明我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嘛。”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傻气，那双眼睛却亮亮的，透着浓浓的憧憬望着他，“所以呀，不要觉得自己不行，就算失败了，也不要一蹶不振，还记得那句话吗？越努力，越幸运！”
苏子叶俊脸苍白，怔怔看着她，仿佛出了神。
智灵觉得他这反应有点怪，歪了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他脸色不对，担忧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心疼你。”他喃喃着，声音直打飘，轻的几不可闻，“我们还是继续工作吧，我好像又有动力了。”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想拿起一块未上色的金属板，谁料手上一哆嗦，就把那块金属板给摔了。
智灵弯身去捡，却瞥见他垂于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愈发惊疑，“你的手怎么在抖？”
苏子叶含糊其辞：“可能太累了。”
智灵忧心忡忡：“那你休息一下，最近熬夜熬了这么多天，身体会吃不消的。”
“不了，”苏子叶随便抓了份文件，哗哗翻了起来，“抓紧时间吧。”
智灵见他坚持，也没再游说，就走到一侧开始修改喷涂仪器的参数。
突然，苏子叶喊了她一声，“智灵。”
智灵回头，“嗯？”
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犹豫，少顷，才透着几分试探问了句：“你后来还联系过那个网友吗？”
智灵撇撇嘴，不甘不愿道：“我倒是想联系，但他人间蒸发了，那个论坛也没再登录过。”
说到这，她又有些窝火，“真是的，我就长得这么丑？居然能把他吓得连画画都放弃？！”
苏子叶艰难地笑了笑，“可能他不是在介意你的长相。”
“那是什么？！”
“或许是他自己的问题？”
智灵不满，皱眉道：“你干吗一直帮他说好话？”
“毕竟画画厉害的人，不可能做出如此肤浅的事情，”他勉强牵了牵嘴角，“如果你再遇到他，可能原谅他吗？”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智灵一脸的匪夷所思，“这种人渣，我不打他一顿都是好的，还想我原谅他？！不可能！”
“但是……”
“我不想再说这个了！”智灵转过身去，大力按着喷涂仪器上的触屏按钮，仿佛是当成了那个人渣的头在虐，“提起他就一肚子火。”
苏子叶识趣地闭了嘴，只是他的手还抖个不停，他忍不住拍了拍，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下汹涌情绪。
工作，现阶段工作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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