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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大唐为这个荣宠数十载的惠妃办了最盛大的葬礼，白色的经幡上书着李隆基亲笔的贞顺皇后哀册文，巨大的镶嵌着各种宝石的玉棺在数百人的肩上缓缓地朝着宫门外行去，后面是不胜哀痛的皇子公主。
李隆基慢慢地登上兴庆门的城头，注视着远方逐渐离自己而去的女子，纯白色的玉棺和天际卷舒的白云逐渐融为一体，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他知道，她已经走了，将自己的心也带走了。
“常曦——”他在心底默默地呼喊了一声，痛彻心扉。
再经历了几天繁琐的礼仪后，李瑁终于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回了自己的寿王府。他是惠妃唯一的儿子，所以很多事都要他出门去做，现在太子之位空悬，朝野呼声最高的就要属他了！这当然是在李林甫和武家兄弟的策应下，可惜——李瑁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们不知道他们做得都是无用功，因为自己根本不是李隆基的亲生儿子，因此永远不可能成为国之储君！
知道这个真相的他崩溃了几天，随后他就看开了，对于他这个生无可恋的人来说，是谁的儿子都不重要了！
李瑁疲倦地倒在圈椅中，他很累。
“王爷！侧妃想请您过去一趟！她有话对您说！”香儿走近书房，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瑁心中一震，青萦？此时此刻她还与自己有什么话说！那晚自己没有掐死她已经是宽容了，二哥死后她不就开始一个人躲在暗无天日的卧房中独自伤心吗！此刻为何又要派遣侍女来寻自己！
“不去！”李瑁闭上眼，斩钉截铁地道。
香儿似乎是难以启齿似的，犹豫着道：“侧妃她说，是有关。有关贞顺皇后的事情！”
“母后？”李瑁霍然睁开双眼，起身道：“走！”
香儿低眉垂首地跟随着寿王进了小跨院，以前，这是他时常驻足的地方。几个月没来，院中竟长满了参差不齐的野草，白墙上干枯的藤蔓，为整个院落平添了几分凄凉的气息。
眼前便是他曾经熟悉的卧房。这个原本精致的绣闺变得破败不堪，四周的轩窗都被青萦找人钉死了，门上也挂着厚厚的帘幕，她似乎不愿沾上一点日光。香儿停在院落中，李瑁则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内。
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李瑁皱了皱眉，幽暗的卧房里，一灯如豆，她披头散发地坐在木案后，手里握着李瑛的青锋剑，苍白的脸消瘦的棱骨可见，宛若刚从黄泉爬回来的厉鬼。
“王爷！”青萦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为了迎接王爷，臣妾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她没有血色的唇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在攸明攸暗的烛光下好像是喝了人血。
李瑁淡然地道：“找本王何事？”
“臣妾有几句话想跟王爷说！”青萦嘴角弯起的弧度有一丝渗人。
李瑁叹了口气，“说吧！”
青萦微笑着道：“王爷应该知道臣妾爱太子入骨，可王爷猜猜，为何太子死后，臣妾没有殉情，而是把卧房弄的暗无天日，像一个鬼魂一样，苦苦守在这里？”
“你这又是何苦！”李瑁先是喟叹了一句，紧接着跟随她的意思问了一句，“为什么？”
青萦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哈哈地乐了起来，“因为臣妾一定要看着她先死，才能甘心！”
“放肆！”李瑁当然知道青萦口中的她是谁。
青萦轻蔑地哼了一声，“放肆？殿下不想知道惠妃娘娘是怎么死的吗？”
李瑁惊恐地朝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怨毒的女子，吃吃地道：“你。。你！”
青萦嘴角绽开的笑意像冬日的罂粟那般美艳，“王爷忘了雪山玉蟾丸？”
“不——”李瑁嘶吼着，“你在里面下了毒？不可能！这不可能！秦太医每日都为母后请平安脉，如果母后是中毒死的，他不可能诊治不出来！”
“噗——”青萦口中吐出一大口温热的鲜血，“这鹤顶红的药性倒是真快，臣妾险些不能将这些话告诉王爷了！”她的身子歪倒一旁，喘息着道：“我开始根本不想要她的性命，只是在那药丸里加了家乡秘制的癔药，它无毒却能使人产生幻觉，我希望惠妃吃了以后，变得疯疯癫癫，那样陛下就不会再宠爱她，太子哥哥的性命也就保住了！哪知。哪知她竟那般奸诈地冤死了他！冤死了我最心爱的男人！终于，她也被自己吓死了！哈哈——哈哈！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如果她不去害太子哥哥，她根本都不会死！噗——”
青萦的神智已经开始迷乱，鹤顶红的药性像毒蛇一般游遍了她的全身，“很好！很好——我终于报仇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等我！”万缕青丝铺在木案上，温热的鲜血包裹着上面的青锋剑。
“你。！”李瑁指着青萦的尸体大喝道：“你这个毒妇！害了我还不够，还去害我的母亲！”疯狂的他四处打量，终于从木案上抽出了那柄青锋剑，龙吟阵阵，他挥剑朝着木案上的尸体砍去，“是你！是你让我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你这个蛇蝎妇人！”
血肉横飞，脸、脖颈、衣襟、手，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沾着他最爱的女人的鲜血，他疯狂地砍杀着，顺着脸颊留下泪水和血水的混合物，落在尘埃中。
“王爷！王爷！”玉娘在香儿的请求下也来了小跨院，却见李瑁像发疯了一样砍着案上的青萦，她扑过去抓住他握剑的手腕，“王爷！您这是在干什么！您快醒醒啊！”
“玉娘！”青锋剑叮咚一声落在地上，他颓然地跪倒在地，抱着她大哭道：“原来母后是我害死的！原来母后是我害死！我——”
玉娘含泪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王爷快别这样，母后在天上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心痛的！”
李瑁抽动着身体道：“母后去了，父皇不要我了！我最爱的女人这么狠心的对我，玉娘——你也会离我而去是吗！”
“不会的！玉娘不会！”她抱着怀里的男子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一直以来，她只想做名副其实的寿王妃，却不曾爱过他，只是今时今日，她与他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不对！”李瑁似乎想到了什么，“哈哈，我害死自己的母亲，哪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他捡起地上的剑，像自己的脖颈中划去。
玉娘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喝道：“你不能这样！忘了母后在宝华殿的嘱咐了吗！她让你好好活着！她还说过，封你做寿王，就是希望你长命百岁，你答应过她，无论前路如何坎坷，都会好好的活着！你怎么能对已经故世的母后撒谎！”
在玉娘厉声的喝问下，他终于颓然地放下手中的长剑，如行尸走肉般歪在了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上面。
大臣心目中的奸妃武常曦死了，这本来是个该弹冠相庆的事情，虽然追封了皇后，但毕竟人已经没了，这个皇后的位分除了有些许哀荣外，根本没什么政治价值，这群老狐狸都精明的很，所以吵嚷了一段时间，就不再反对李隆基为她建庙祭祀。
之后的日子里，从没有误过一日早朝的李隆基竟连续十数日没有来过含元殿，原本诸位大臣还认为他是伤心过度，缓几日就好了，哪知半个多月过去了，李隆基依旧不见踪影，这下所有人都惶急起来。可是无论他们如何上书苦劝、哭祭宗庙，大唐的这位天子都没有再露面，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开春。
后来大臣们风闻李隆基又爱上了多才多艺的梅妃，全都开心地互相道贺，他们认为，只要李隆基忘却那个不祥的女子，便会恢复当年的明君做派，可惜事情再一次让他们失望了。
这日，春光正好，李隆基带着一大群的妃子在宜芳苑赏花捉蝶，一时间，几丈外的宫人都能听见愉快的嬉闹声。
“陛下！今晚您还去梅妃娘娘的神龙殿歇息？”高力士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大口灌着烈酒的男子。
自从武惠妃去世后，他就莫名其妙的衰老下去，再也不是那个英姿勃发的威武帝君，却更像一个垂垂老矣的人，这让高力士很心痛很担忧，但更让高力士无奈的是他千奇百怪的选妃侍寝的办法。
首先是以掷金钱以赌嫔妃的‘投钱赌寝’法；还有就是令妃嫔们竞相捕捉流萤，以先得萤虫者受幸的“萤幸”法；最后就是有向嫔妃发射香囊，以中者得幸的“香幸”法等等，总之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看的高力士直咋舌。
一花园的莺莺燕燕，发出各种娇啼。
“陛下，今晚您要宠幸谁呀？”
“就是！陛下快告诉臣妾们吧！”
“不会又是梅妃姐姐吧？您都在她的寝殿呆了快本个月了，也该让咱们姐妹们沾沾陛下的雨露了！”
李隆基懒得看她们一眼，随意地道：“你们自己想个办法吧！”
“臣妾有个好办法！不如蝴蝶飞到谁的身上，陛下就宠幸谁！这个呀，就叫做‘蝶幸’！”
“砰——”听到蝶幸两个字，他手里的酒杯莫名其妙地跌在石桌上，醇酒淋漓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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