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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宴席之后，贺九笙便向王规辞别，王规知道她急着回京复旨，也不挽留。第二天，天色刚刚明了，贺九笙一行人便出城门向京城而去。未免不必要的应酬，贺九笙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图个安静。
许寅十分不明白：“大人，这山西的官怎么就像疯狗一样？”
贺九笙道：“疯狗？”
许寅点头：“逮着谁就咬谁，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干。杀御史，毒钦差，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们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干。”
贺九笙瞧了许寅一眼，心道，想不到还是为品学优良的三好学生呢？许寅见贺九笙瞧自己，讷讷道：“怎么，我说错话了吗？”
贺九笙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有一句话，咱们自古便有，八个字就能概括，断人钱财，杀人父母。”
马克思曾经说过，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目着被绞死的危险。
利益集团为了保卫自己的既得利益会甘愿冒一切风险，死几个人，太稀松平常了。
贺九笙遥遥望了眼山西城门，放下轿帘，吩咐道：“走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陆行道：“大人，山西的事不是已经完结了吗？”
贺九笙稳稳地声音传出来：“完结了？只怕好戏尚且还未上台呢！”
陆行不明所以，只不过，他从不去质疑贺九笙的话，当下命令队伍加快速度向前而去。
路途算不上遥远，放在现在几个小时的火车早就到了，可是古代车马遥遥，贺九笙身体又不好，直颠簸了一个月才看见那北京城的城门。
贺九笙尚在轿子里打盹，许寅凑近道：“大人，陆大人在城门呢！”贺九笙一惊，顺着许寅所指望去，只见陆行牵着一匹青骢马立在路边，丰神俊朗。贺九笙揉揉太阳穴，只觉颇为头疼。
许寅提醒贺九笙：“大人，是不是停轿？”
贺九笙摇头：“先去皇宫复旨，你派个人请他回府，有什么回去再说。”
到了东华门，贺九笙拿出腰牌，守门的大汉将军核对过后，便来了一位内阁的司值郎领她去内阁。这内阁原本在文渊阁，可是吗这位皇帝却不愿意住在乾清宫，而是靠近东华门的东宫，因而，这内阁也搬到这儿了。
此时的天气还是很热，花木奄奄，路上的宫人也不多，到了人烟稀少处，那位司值郎竟然冲贺九笙挤眉弄眼：“成啊你，搬倒林墨轩竟然如此之容易？可是露了大脸了。”
贺九笙不知此人是谁，是敌还是友，只好含糊道：“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那司值郎惊诧地转过头：“贺九笙，你吃错药了？”
贺九笙瞧他与自己一般大的年纪，最多不过二十五，她装作意味深长的模样道：“庙堂之高，宦海浮沉，谨言慎行，才是立身之本。”那司值郎果然被唬住，当下点点头，不再言语。
贺九笙暗自虚了一口气，又过了一关。
走了许久，一排低小的房屋便出现在贺九笙眼前。许是贺九笙的表情太过吃惊，那司值郎小声解释道：“别看内阁里个个是朝廷重臣，却也不得不日夜住在这低小简陋的值房里。陛下早几年便说要给内阁修个好点的房子，只可惜财政连连短缺，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贺九笙却要表现得自己听过这些传闻，掩饰般撇嘴：“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呢？”
那司值郞摇头道：“内阁向来机要之地，位卑而权重，太·祖定下的规矩，现如今也就这茅檐低小能瞧见一点当年的影子了……”
贺九笙并不答话，心里知道，这种时候是多说多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走进，便见一大片葡萄架，绿荫匝地，在这巍峨的皇宫竟见这农家野趣。贺九笙进门，里边的摆设当然是清新而文雅，一瞧便让人知道里边是身份清贵的内阁大学士的居所。贺九笙回京前，已经做了详细的功课。知道现如今内阁里边只有两位内阁大学士，分别是首辅崔阶，次辅夏槐。贺九笙一进去便见五六位身穿绯色官袍的老大人从内阁里出来，从他们身前的绣的补子可以看出尽是一、二品的高级官员。
那司值郞见了带着贺九笙退到一边，揖手行礼，那些老大人本来没有注意到贺九笙，谁知其中一位瞥了她一眼，连连冷笑：“贺九笙，你不在刑部衙门当差，跑到内阁来做什么？这不是你一个小小刑部郎中能造次的地方！”
贺九笙还没答话，另一位便生硬的回道：“她来内阁做什么难道还要知会你不曾？我竟不知原来方部堂来内阁的事都要管了？那是不是以后连陛下宫里的事也要管？”
那人连忙反驳：“齐大脑袋，你少冤枉人。我是刑部堂官，连自己的下属都不能过问么？天下岂有这种事情？”
贺九笙连忙瞧了一眼，看起来那位‘齐大脑袋’的脑袋的确是很大。
‘齐大脑袋’看也不看那位刑部部堂一眼：“冤枉？难道被你冤枉的人还少吗？亏你还是刑部尚书，执掌司法之权，真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听了此话，另一位则马上站出来帮腔：“齐敏，你什么意思？刑部的人犯只有进过陛下勾诀才能允许秋决，你的意思岂不是陛下冤枉了人么？齐敏，你好大的胆呀，竟敢往陛下身上泼污？”
那位齐敏自然不能承认了，当下反驳道：“小阁老，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听了这句话，贺九笙的脑海里便显出一行字——小阁老，崔阶独子崔凤磐，虽然没有入阁，六部九卿依旧尊称其为‘小阁老’，连陛下也默许这个称呼。
那位小阁老闻言哼了一声，质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齐敏整整袖子，笑笑，慢条斯理道：“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谁谁知道！”说罢一甩袖子，撇下众人，直愣愣地走了。崔凤磐冷冷瞧着齐敏远去，哼了一声。
他能直接走人，贺九笙可不能。那位小阁老奈何不了齐敏，可是对付贺九笙连一根手指也用不着。
这位小阁老年约四十，生得很是俊秀，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身材匀称，看起来风度翩翩，他走到贺九笙面前：“我当是谁？原来是小贺大人呀！”
贺九笙暗暗叹气，来者不善，却也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小阁老。”
那小阁老崔凤磐道：“贺九笙，连陛下都夸你‘勇于任事’，你山西的差事办得好呀！”
崔凤磐语气虽然轻松，贺九笙却平白听出一股子寒意，她略微恭谦的弯着腰：“小阁老谬赞，这不过是下官分内之事罢了。”
崔凤磐听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如同夜枭一般，末了：“你可要分清份内份外才好。”
贺九笙低头：“这个自然，为人臣子自然是要分清份内份外之事。”
崔凤磐点头笑：“这就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日后报应到了也不要喊冤枉。”
贺九笙回道：“下官听不懂小阁老的话，下官日常遵从圣人之言，办差遵从大齐祖制，从无违心之行，何来的报应？”
崔凤磐被父亲崔阶发作了一番，如今也不好在内阁发作贺九笙，当下冷笑一声，心道：“好个伶牙俐齿的黄毛丫头！”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崔凤磐一走，那几位尚书也跟着走了。顿时，屋子里便只剩下贺九笙和那位司职郎，他松了一口气，小声道：“你要小心，崔凤磐可是扬言要扒了你的皮。”
贺九笙也颇感棘手，点点头，不再多说。那司职郎见贺九笙如此低沉，忙宽慰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只要你自己不露出把柄，他也不能把你怎样的。”
等了一会儿，来了一位身着青衣的仆人：“贺大人，阁老请您进去。”
整个内阁十分狭小，只有崔阁老身为首辅才有一套休息盥洗的小院子。贺九笙一进去，入目的便是一大丛嫩绿的黄瓜、豆角、苦瓜。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蹲在田亩间劳作，贺九笙忙几步上前见礼：“下官贺九笙见过阁老。”
那位老者虽然看起来也一般老农没什么不同，可是身上却穿着一品仙鹤朝服。崔阁老见贺九笙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来：“是舍予呀？”
菜地不过十几平米，崔阁老走到一口大缸面前，贺九笙见了拿起水缸里的葫芦瓢，舀水给崔阁老净手。
崔阁老指指葡萄架下的竹藤椅，道：“坐吧，坐下说。”
贺九笙道：“下官还是站着吧，阁老面前不敢放肆。”
崔阁老也不勉强：“也好，你这个年纪谨慎些也是好的。”说着喝了一口茶：“刚才，崔凤磐又在外边发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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