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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方而不割

作品: 女相 |作者:平山客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6-22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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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阁老也不勉强:“也好,你这个年纪谨慎些也是好的。”说着喝了一口茶:“刚才,崔凤磐又在外边发疯吧?”

贺九笙心里微微惊讶,恭敬道:“小阁老刚刚指点了下官几句。”

崔阁老闭眼,叹气:“他自小飞扬跋扈惯了,现如今是改也改不了。”

贺九笙不好接这句话,含糊道:“阁老严重了!”

崔阁老摆摆手:“算啦,不说他了。说说你吧!你在山西的差事,陛下很满意,没有引起政局的动荡,你居功至伟。”

贺九笙听了着实糊涂了,试探道:“下官此去山西,实在是担心能力不及,唯恐坏了陛下的大事,如今能够圆满,全是仰仗了陛下的圣明,阁老的睿智,下官不敢居功。”

崔阁老听了,笑,笑过直叹气:“连你贺九笙都学会车轱辘话来回转了,可见是长进了、圆滑了。老子在道德经里边曾说,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说着望着贺九笙:“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贺九笙压根就还没来得及读什么《道德经》,这句话根本就没听过,她尽量装作坦然道:“下官愚钝,还请阁老明示!”

崔阁老只当贺九笙谦逊:“这句话换成大白话就是——有道的人方正而不割人,锐利而不伤人,直率而不放肆,光亮而不刺耀。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施政者不仅要严厉还要宽厚。”

翻译成大白话,贺九笙就懂了,刚好前些天看了论语:“论语里也有类似,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下官想阁老的意思大概是这样吧!”

过犹不及,事缓则圆。

崔阁老拿起小几子上的一本折子,递给贺九笙:“瞧瞧吧!”

内阁的折子岂是自己一个五品小官能看的?贺九笙迟疑道:“下官不敢,这……这不合规矩。”

崔阁老道:“不是什么要紧的折子,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只怕这折子上的内容,京城文武百官早就传遍了。即便你远在山西,只怕也曾耳闻一、二。”

这么一说,贺九笙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她试问道:“敢问阁老,可是……可是开海禁之事?”

崔阁老点点头,贺九笙心里也想知道奏折上写了些什么,便接了过来,之间上面用标准匀圆丰满的馆阁体写着‘疏通海禁疏’这五个大字。翻开来——东南税赋之场,复旧生理,似亦便宜良计,实为大利者。开市必有常税。向来海上市货暗通,而费归私室。若立官收料,倍于广福多甚……

文章写得很长,又是竖着排版,贺九笙看得很慢,其实这篇文章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开海禁好处大大的,银子多多的。

大齐朝的商税可比肩贺九笙所见过最奇葩的王朝——明朝,商税只有三十税一的低税率,并且扩大了免税范围,这样的政策导致,虽然商人阶层大多富足,但是国家财政却濒临破产的边缘。广德帝也曾经想过提高商税,可是朝中百官,哪家没有生意商铺,那个王公贵戚没有在大齐朝最值钱的生意里参股。提高商税只是漏出一点口风,雪片般的奏章便淹没了广德帝的龙案。饶是广德帝不可一世、唯我独尊到了极点,但一想到几乎要与全部的官僚阶层斗一斗,就不禁头疼。

这篇请求开海禁的折子无疑是为了增加国家财政,可是却人人三缄其口。其原因无非是,从大齐的开国皇帝开始,历朝历代的大齐皇帝几乎都颁布过“海禁”令,禁令“片板不许下海”、“濒海民不得私自出海”。换而言之,禁海是祖制,现在想要开海禁,无疑是违背了祖制。

贺九笙翻到扉页,瞧了眼上面许孚远,即墨县令。贺九笙合上奏折,斟酌道:“阁老,海禁乃历朝历代的祖制……”话没有接着说下去,可意思却不言而喻了。

崔阁老怏怏地坐着,听了这话,奇怪道:“你不最是支持开海禁的么?”

贺九笙道:“下官是支持开海禁,可海禁是祖制也是事实。”

崔阁老听了,不置可否,道:“你去静斋候着吧,陛下要见你。”

贺九笙恭敬道:“是。”退后几步方才转身离去

待贺九笙走了,崔阁老又走到那片菜地里,忙活起来。

静斋原名广和殿,广和殿是东宫的正殿,殿上的匾额上写着“静斋”两个俊逸飘逸的楷书,匾额的左侧下方还刻着“臣崔阶敬书”五个小字。贺九笙心里嘿嘿一笑,看来这位首辅崔阶崔阁老十分明白与时俱进的重要性!

到了殿前,便听得一阵哀婉幽怨的琴声,低回如呢喃细语,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又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而来,缓缓流淌。突然之间,又峰回路转,花明柳暗,一天春/色绕朱楼,百花齐开。

贺九笙不懂音律,却也知道这琴声弹得十分好。过得一会儿出来一位身穿蟒袍,手执拂尘的太监,此人看不出多大的年纪,似乎与贺九笙十分熟稔:“小贺大人,您可总算回来了。”

贺九笙指指里边:“谁在里边呀?”

那太监笑笑:“还能有谁,那位唐大人可真是什么都能拿得起来,作诗对对子,没有一样不合陛下的心意,尤其是青词写得好,如今陛下的青词泰半都是他写呢?”

姓唐,贺九笙明白了,唐如松,江浙的才子,数年落第,由贺九笙举荐,得以伴读广德帝左右。

贺九笙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他的脾气惹陛下不快呢。”

那太监道:“陛下说,有才的人大多有脾气,不过小贺大人您也不必担心,这位唐大人看起来不像不知进退的人。”说着往里边瞧了瞧,暗道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便道:“小贺大人不妨到偏殿坐会儿。”

贺九笙道:“那就偏公公的茶了。”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有一个小太监来传贺九笙觐见。

两名守门太监双手暗暗用力,那扇黄梨木朱漆大门便缓缓打开。贺九笙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只见殿内烛火通明,檀香缭绕。正南面挂着一幅三清道君的尊像,下面有祭坛供奉。祭坛对面是一座一人多高的三足加盖青铜香炉,此刻香炉顶端的镂空处正沁出淡白色的檀烟。这那是皇家宫殿,分明是一处炼丹的道观。

贺九笙恭恭敬敬地行礼:“臣贺九笙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万岁!”这位皇帝自太子时便等闲不见外臣,即便是现在,也是隐在明黄色的帷幕后,等闲不许人见他的真容,此刻广德帝的声音听起来心情颇好:“起来回话!”

贺九笙站了起来,躬身立着,却也不多话:“是!”

广德帝道:“六年前,朕力排众议,点你为御前行人,侍候文墨。当时有人以‘牝晨羝乳,人以为异,斁伦败俗,其祸尤着’劝谏,朕御笔朱批‘臭不可闻’四个大字。”

说到这儿,广德帝停了下来。贺九笙使劲狠狠挤出几滴眼泪:“陛下超擢微臣,恩荫庇护,微臣虽万死不足报其万一!”

广德帝听了又道:“朕尝对人言,贺九笙虽然是女流之辈,却是公忠体国,实心用事。这样的臣子不仅要用,还要重用,要让让天下人看看我大齐朝的胸怀。只要是人才,就能在朝堂上找到位置。”

这句话显然是给贺九笙以女子身份入朝盖棺定论。于是乎,贺九笙跪下叩首:“臣谢主隆恩!”

广德帝点点头,对贺九笙听调听音十分满意,他从里边扔出来一本奏折:“看看吧!”

贺九笙捡起奏折,打开看了起来,看到一半,已经面色大变,却强忍着看完,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贺九笙道:“臣愿领死罪!”

广德帝问道:“不辨一辩?”

贺九笙道:“臣管教无方,罪有应得,辩,也不过是巧言狡辩。”

广德帝道:“管教无方?你自七岁便随昌元入宫,如今算来,你有十五年未曾还家了。”

贺九笙道:“今年六月,已是整十五年了。”

广德帝头靠在玉榻后背上,缓缓念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你也可以算是老大回了!”

贺九笙只觉这个皇帝颇不真实,她听到这句诗,便想到年迈的祖父。那个严肃又固执老人,在贺九笙幼年总是一字一句地教她那些拗口而遥远的诗篇,想到此处,她不禁流出泪来。

广德帝见贺九笙哭得不成样子:“二十多岁的人了,哭成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贺九笙便顺势收了哭声:“臣君前失仪,臣有罪。”

广德帝意有所指道:“你是有罪,可你也有功,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你可服气?”

贺九笙叩头:“圣明无过陛下!”

广德帝又道:“至于那本折子上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贺九笙知道这是在敲打自己

广德帝说了一通,也累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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