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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忠臣之论

作品: 女相 |作者:平山客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6-22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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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德帝又问:“夏槐,你怎么看?”

夏槐夏阁老的神色毕恭毕敬:“臣以为阁老说得有理,潘鼎新,京里做过尚书,外边也牧野过一方,也是个几经沉浮的老臣了。”末了下结论道:“他不会这么拎不清的。”潘鼎新任职两淮盐政是他举荐的,如今出了事,自然是要抹平潘鼎新的责任。

广德帝道:“说得好,潘鼎新死了,固然是自缢,却实在是被人逼死的。”

广德帝说这话时语调轻忽,可在崔阁老和夏槐听来却不次于平地一声惊雷。二人忙跪下,伏地请罪。崔阁老道:“陛下,没有谁能逼死正三品的朝廷大员。”朝廷体面不容践踏。

良久,上方传来广德帝悠悠的叹息:“阁老,老百姓有句话叫‘不聋不哑不做当家翁’。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他们闹腾他们的,我们自做我们的事情。你说,是这个理儿吗?”

这话带着骨头,明着是说南方闹腾,实际上是在说内阁糊涂。崔阁老听了,摘下头顶的乌纱翅官帽:“朝廷出了如此丑闻,罪在内阁,罪在微臣。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广德帝静默良久,敲了声玉磬,声音平静,让人分不出喜怒:“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初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这是杨文正公的几句山水诗,澹泊而宁静,清新而自然。”贺九笙心里接道,其实不是杨文正公写的,是一个叫王维的人写的。

广德帝道:“陈全,把阁老扶起来。”陈全还是上午的青衣,走出帷幕,把崔阁老扶起来:“阁老,陛下让您起来呢。”

广德帝又道:“你是内阁的当家人,这么些年你的辛苦,朕是知道的。”

崔阁老感激涕淋:“臣能得陛下这一句话就是死也值了。”顿了顿又道:“正三品的两淮盐政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必须给天下以交代。臣推举兵部贺九笙为苏松巡抚兼任两淮盐政,彻查此事。”

广德帝听了这句话,微微撩了撩眼皮,意味不明地‘喔’了一声,冲贺九笙道:“贺九笙,阁老抬举你呢!”

贺九笙忙道:“臣年小德薄,不堪大任,只怕辜负了陛下、阁老的信任。”

崔阁老听了道:“陛下,且不说前朝名臣于礽,年不过二十便骤然从七品翰林提拔为二品的广州总督,就是先帝朝也有二十八岁便为布政使的林润生。朝廷用人用才,一看忠心,二看才干,贺九笙这两点远甚其他人。”

广德帝听了不置可否,问:“夏槐,你说呢?”

夏阁老一直是个隐形人,此时见皇帝问话,便中规中矩道:“阁老说的有理,贺九笙忠心自不必论,只贺九笙今岁年不过二十二,这二十二岁的封疆大吏,虽有前例,也太过恩擢了。”

广德帝问贺九笙:“贺九笙你敢接这个差事吗?”

贺九笙道:“为人臣子,没有敢不敢之说。只臣人微力薄,唯恐有心无力,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广德帝道:“说来说去,总算有人说了句实话了。钦差,两淮盐政,都是虚的。朝廷派过多少钦差,先后又有多少位两淮盐政,可结果呢?嗯?粉饰太平,海清河宴。有力的无心,有心的无力,这大齐朝开国不过二百来年,江南的盐商却绵延了将近三百年。富可敌国,也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众人唯唯诺诺跪在下首,不敢发一言,广德帝很喜欢这种掌控力,他顿了顿继续道:“翻老账,谁也翻不了,朕也不想去翻那些烂账,没得气得少活几年。”

崔阁老悲声道:“臣等无能!”夏槐也不得不随着崔阁老自责:“臣等无能,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广德帝敲了敲玉罄,玉磬发出清冽悠远的声音:“难难难,蜀道难,官道难,做人难,做事更难。这天底下谁人不苦,甚事不难呢?”说着瞧着崔阁老道:“你们难,朕也难,咱们大家都勉为其难吧!”

说着又瞧了瞧贺九笙:“科道言官任满九年便可直接从七品外调为三品的参议,可那也就只是六科廊的而已。擢赏太过,反而是害了你。”

崔阶张张嘴,待要开口,广德帝却摆摆手:“崔阁老不拘一格,提拔后进,是忠心也是好意。夏槐考虑周全,也是好心。”随即便有些意兴阑珊道:“内阁拿个章程出来,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贺九笙、崔阁老、夏槐齐声道:“是!”

贺九笙满腹心事的退出来,见崔阁老一脸笑:“你呀,回来了怎么也不去我府上瞧瞧我?”贺九笙忙道:“阁老事务繁忙,下官等闲不敢叨扰。”

崔阁老还是笑:“这你就见外了,改天咱爷俩儿喝一杯?”

贺九笙连连称是:“一定登门拜访。”闲话两句,崔阁老便上了腰舆,叫人抬着走了。

夏槐站在一旁,面色晦暗,低声道:“不要慌张!”

贺九笙想不明白,为什么顷刻之间,本来要派自己去开海禁的广德帝现在竟然要自己去清查盐税?她颇觉荒诞,却也什么都说不出。

夏槐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也上了腰舆,一路向内阁走去,看来今天是不打算回家了。

广德帝悠悠地叹息:“在这世上最柔软者是水,放在圆的容器里则圆,放在方的容器里则方,看起来好象没有自己的主张,可一旦形成洪水,则其威力无人能比。唐太宗说过,民为水,君为舟,水亦能载舟,又能覆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有自己的主意,至于他们真正想的是什么,许多事最终只有天知道了。”

陈全回道:“陛下,他们纵然有自己的小算盘,可一颗心还是忠的。”

广德帝道:“忠?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也没有绝对的忠臣,忠便用之,不忠便黜之。杨文正公是如此,耿定向是如此,崔阶、夏槐也是如此。”说着竟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不能自已。

陈全忙走上前给广德帝抚背,劝解道:“陛下,熊太医的方子,还是吃一吃吧!”

广德帝呵斥道:“跟了朕几十年了,怎么还如此糊涂?”

陈全流出泪来:“陛下,还是等身子好些再吃那丹药吧!”

一条狗养了几十年都会不舍得,更何况是人,广德帝见陈全流泪,虽生气他不懂事却也不胜唏嘘:“老实跟你说吧,朕今年六十岁,一个甲子轮回,是修炼的大关卡,疏忽不得。”

陈全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当下也不敢再劝了,擦擦眼泪:“是,奴婢糊涂了。”

广德帝道:“几十岁的人了,流什么马尿?”

风吹了进来,广德帝皱眉,陈全忙去关上窗户。广德帝道:“朕是老了,最近常常梦见皇后。她就那么望着朕,什么话也不说,朕叫她,她也不应。”陈全不知广德帝说的是哪位皇后:“皇后是惦记陛下呢!”

广德帝说了这么一句,便陷入良久的沉思。过了好久,他缓缓吩咐陈全:“让贺九笙去见见她老师吧!”

陈全听懂了,他哀声道:“陛下!”

广德帝不耐烦地挥挥袖子:“让他好活这么些年,也算对得起他了。”他转身起来,行走间衣袂飘飘,倒是一副得道高人的风姿:“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披衣起,但凄凉感旧,慷慨生哀。”

陈全看着,竟然恍惚自己回到四十年前,两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轻人念念有词:“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一个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广德帝,另一个是当时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如今皇城司的阶下之囚。

且说这头夏槐回了内阁,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难道真是巧合吗?他摇摇头,一位成熟的政治家不相信任何巧合、偶然。盐税,几十年的烂账,贺九笙绝不适合处理这种局面。可是陛下为什么会派她去?难道只是那天刚好撞上了?不会!即便是当时怒不可遏,过了半天,也该冷静下来了。

他叹气:“陛下的心思,谁能猜到呢?”

可是另一头的崔阁老仍旧十分从容,倘若叫人见到,不免叹一句好定力!他的独子崔凤磐却坐不住:“爹,陛下派贺九笙去查盐税是什么意思?”

崔阁老闭着眼躺在躺椅上:“接着念!”因崔阁老年迈,广德帝特地恩准崔凤磐入内阁侍候他父亲。

崔凤磐不得不拿起奏章接着念:“今日所当讲求者,惟在用人,人才不乏,欲作用而激扬之,则赖皇上之妙用,有转移之道,有培养之方,有考察之法,三者不可废。”

念到这儿,崔凤磐倒觉此人有些才敢,认认真真的往下接着念道:“臣观今日京官办事通病有二,曰退缩,曰琐屑。外官办事通病有二,曰敷衍,曰颟顸。习俗相沿,但求苟安,无过不肯振作起来,将一遇困难,国家必有乏才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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